夏季夜晚的风夹杂着院中海棠花的香味,侵入胸腔,安沛情不自禁吸了一鼻,那香气熏人,楞是打了三个喷嚏,自顾自的说着难道是师父想我了?
另外二人相顾无言,凤儿抓起一把花生米将那小脸塞的鼓鼓的,金时染一仰头一杯烈酒喝下,划过喉咙直达胃部,辛辣的刺激让他整个身体一颤,脑中一刻空白,只有安沛的容颜清晰依旧。
“明个便是八月十五了......”安沛望着圆月独自感叹。不知爹娘过得如何了?
想也只是想想,索性甩一甩头将那杂绪清除脑袋,仰头一杯酒下肚,接着又是一杯,一会功夫那一坛子陈年老酿便进了安沛肚子。
面上绯红,眼波流转,她醉了。
于是开始天南海北,四海八荒,狂古论今,花前月下。
这一醉,话匣子打开如决堤的洪水挡都挡不住,她眼神迷离的看向凤儿,见那丫头只顾吃东西根本不抬头,便又转向金时染,娓娓一句道来:“金兄?你可有什么遗憾?”
“无遗憾,若是遗憾,便去改变。”他句句珠玑,是这么个理。
“若无法改变呢?”她望过来的眼神饱含恳求的意味。
“那就接受。”
安沛不往下接了,再接下去就是一个死循环,若是不甘心那便去改变,若是改变那就接受,接受不了那就去改变......循环往复没有终点。
“嘎嘎”不知哪里来的乌鸦自头顶月前飞过,叫了一嗓子。
“晦气!”安沛气闷说了一句。
“来,喝酒!今日尽兴,不醉不休!”她又拿起另一个酒坛子,嘴巴上前一咬,将瓶口塞子拔掉,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眼睛里泛出层层雾气,似青烟似泪滴。
凤儿将下酒菜一扫而空,当真是个吃货,方才才吃了一桌子美味佳肴。此时十分满意的摸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一抬头看见自己娘亲红如猴屁的脸。
“娘亲,你醉了,和凤儿去睡吧?”说着便伸手要搀着安沛去房里睡觉。
“才没醉,你吃饱便睡,我还要再喝......来!金兄,我们继续!”
一抬手,一坛酒和金时染的酒碗碰了一碰仰头便又是咕咚咕咚几大口,十分潇洒的将嘴边散落出来的液体擦掉,眼神更加迷离了几分。
“沛儿,你醉了。”他满眼疼惜,这是受了多大委屈憋了多大的气至于这样将自己往死里灌?
“才没!”她嘟着嘴赌气道。
又伸手抱过酒坛子咕咚咕咚猛灌,那顺着嘴角流出来的酒水沿着她的脖子一路向下,慢慢延伸进去,那仰着的脖子线条顺畅,肤白胜雪,在月光照耀下更是透着粉色的晶莹。
金时染盯着她那喝酒的侧脸,那闭着眼睛享受热辣烈酒的红色小脸,让他的心跟着一颤,又是一颤,只觉此时此刻此地,就这样静静的陪在她身边就是极好的一件事,他不奢求别的东西,就只是简简单单的陪伴就好。
可是,往往越简单的东西,越是人们伸长了手也够不着的东西。
就像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安沛,他知道,这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宫煜曾经警告过他,父母亲也曾关照过他,这个女人,动不得歪心思。他不懂为什么,去问了,却也没有人回答。
一开始仅有的一丝好感罢了,被压抑,便会如雨后春笋萌芽一般,嗖嗖的往上窜,超出控制。
金时染现在对安沛的感情,也就是如此了。
安沛重重摔下酒坛的那一刻,整个身子如同棉花一样软绵绵的向后倒去,面色潮红,像是一朵白色睡莲变换了颜色,嘴唇的颜色更为鲜红,那紧抿的嘴唇像是有勾人的魔咒,吸引着金时染的眼睛,一刻都不肯离去。
他慌张将她接入怀中,一指覆在唇边打断凤儿即将破喉的尖叫,那柔软的身子撞入怀中,只觉得软绵绵的甚不真实,他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面庞,心底里的一抹柔软悄然上升。
“时染哥哥,你休要来跟凤儿抢娘亲......”
凤儿稚嫩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却似乎在宇宙之外,声音轻轻仿似未闻。
他不予理睬,径自抱着安沛朝房间走去,那脚下也是轻悄悄的不敢用力,手上更是小心翼翼的捧着若稀世珍宝,稍一用力就破碎一般,凤儿脚底生风速度跟上,生怕这家伙化身豺狼将她可爱的娘亲吃干抹净。
眼睁睁看着金时染将她放在床上,细致的掖上被角,又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缓缓转身,冲她爽朗一笑,温暖如阳,回头又看一眼床上的人儿,才缓缓放心离去,听到木门“砰”一声关上,凤儿提着的心才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嗯,是个正人君子。
嗯?什么声音?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窗外似有悉悉索索的脚步之声,在房顶?在院落?在围墙?
那脚步迅速又轻巧,不是一个,一双?两双?
凤儿闭气凝神仔细听着,不敢疏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但那脚步仿佛停止了消失了,只留下一阵蟋蟀吵闹叫声不绝于耳。
她这才放心的宽衣解带钻到被窝里贴着她娘亲安心睡去,梦中有人,远远站在云端,周身一片明黄光芒,照射的人眼睛睁也睁不开,看也看不真切。
安沛这一夜醉酒睡的踏实,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勾着一抹笑,眼睛弯成一条缝。
左边的隔壁是那早就在装睡的妖王越泽,朱雀也熬不住困意在地上铺了铺盖躺着打盹却睡不踏实,是不是的耳朵动一动身子翻一翻,那老早睡去的越泽就趴在躺椅上看着地上这个冰山美人,眼里眼波流转柔光往返。
此刻,再看不出白日里那股子阴险奸诈小人嘴脸,此刻若是被安沛看到,定要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辈,如此坏心眼还想着泡美人?哼,想得美!
右边的隔壁睡着如今正坐如针毡躺如丁床的金时染,他但凡一闭眼,安沛的巴掌小脸红扑扑的便撞入脑海,挥之不去,驱之不散。实在恼人又甜蜜,他就睁着双眼睛,愣愣的看着房顶,时而扼腕叹息,时而疯癫痴笑。
这一夜的后半夜,却不如前半夜这般宁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