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恨与傅长琴皆是武功修为通神之辈,二人全力施展轻功身法,便如夜空中的两颗流星,飞檐走壁腾挪纵跃间,便已将洛阳城楼抛在了身后的夜色中。
二人直奔童山而去,这是一条离柳如梦被劫的地方最近的道路,越过童山便可直入洛水。二人轻功身法绝世,常人策马需得一个半时辰的路途,二人仅需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但二人方入童山,便陡然驻足。
罹恨举目望向童山北面,皱眉道:“杀气!”
他所练功法虽庞杂,既有道佛魔三门之奇功,亦有六派之经典,但归根结底,一身功力之根本,却是来自于大罗天罡,大罗天罡乃是纳天地万物之力为己用的绝妙心法,实为当年紫薇一脉不传之功,源出昆仑。
纳天地之力,先得感天地之灵,是以罹恨神识观感远超常人,一入童山地界,便察觉童山以北,有浓烈杀气升腾,不由心下大惊。
有感于此,提足便要往童山以北奔去。
傅长琴立刻执剑拦住罹恨,轻轻摇头后,便转身朝着北方而去。
如今三尊已故,国师李绩之下,冰火判官便是当世无敌。傅长琴武功比之烈云歌犹有过之,自能觉察北方气息有异。
罹恨知傅长琴的意思,她拦住罹恨自己前去,是让罹恨继续前往洛水,此处异常是否与柳如梦被劫有关,尚未可知,如果两人同去,只怕耽误了搭救柳如梦之事。
傅长琴走后,罹恨也不拖延,运足功力奔向洛水方向,心中暗道:“以冰判官绝世武功,塞外中原除国师李绩,该是再无人可敌,就算是劫了柳如梦的人逃往北方,冰判官也可处理,我且先前往洛水看个究竟,莫要中了调虎离山的障目之计。”
二人于童山分道而行,一北一南,此时已是明月偏西,三更已过。
傅长琴不在身侧通行,罹恨再不顾忌,将一身所学身份用到极致,所过之处独留道道残影,罡风卷得山间林里枝颤叶移。
不到半个时辰,终是到得洛水河畔。茫茫洛水,倒映着弯弯冷月,初春夜冷,凉凉夜风自河对面猎猎卷来,夜冷,罹恨此时一颗心更冷。
“好重的死气!”甫入洛水河畔,罹恨便觉后背生寒,这种诡异感觉并非源自于寒夜环境,而是来源于不远处的异常气息。
那是浓重的死气,随滔滔洛水自南方滚滚而来,那个方向,该是柳如梦被劫的案发地点。
罹恨不敢驻足,脚下发力,直奔死气源头而去。
奔出不到五里,便可见黑暗之中有灯火刺目,那是正随波逐流的一艘三层楼船,其上奇花异草,飞纱珠帘,明媚灯火,美轮美奂。
此时距柳如梦被劫不过三个时辰,罹恨该是第一个发现这座楼船之人。
这是一艘在夜色中格外耀眼的华丽楼船,只是此时此刻,罹恨看着这艘楼船的目光,格外凝重。
他清晰的感觉到,楼船之上,灯火之下,扑面而来的死气如有实质。
暗暗心惊道:“怎的回事?就算这艘楼船所载之人尽丧,亦不该有如此浓重的死气。”
他眉头紧皱,绕是他功法盖世,胆识过人,心中亦狂跳不休。这驾楼船,只怕并非他看到的那么美丽,那扑面而来的死气,竟如千人身死般浓重,这是不应该的,只因满打满算,这座楼船最多可载百人,就算全部死在劫持之人的手中,也不该有如此浓重的死亡气息。
“傻丫头,你是交了什么运道?明明可救你性命之人近在眼前,不料竟生出这件绝不简单的事情!”罹恨心中苦笑,只觉宵云运气差得可以,近在眼前的救命稻草只怕卷进了了不得的事情之中。
感慨惊讶一瞬即逝,罹恨不再多想,朝着洛水中随波缓动的楼船纵身跃起,脚下岩石寸寸崩裂,便如离弦之箭般划破夜空,直射楼船而去。
一力殆尽,便落于水上,已绝世功法点水借力再起,几个起落,转眼之间就跃上楼船,落在甲板之上。
罹恨环目四望,此处灯火摇曳,一片死寂,竟看不到一个人,也看不见一具尸体,见得此景,罹恨化出那根黑金铁棍,抗在肩上,缓步走向楼舱,心道:“柳如梦身份尊贵,出行定有许多护卫侍从随行,这偌大楼船,此时既不见人亦不见尸身,甲板上竟连打斗痕迹也没有,劫人之人这般厉害?竟像没有动手便杀了一船之人!”
舱内灯火明媚,映着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罹恨屏息凝神,缓步走到舱门之前,见得一人正立舱内,背对门口,一身银白劲甲,于灯火中熠熠生光,此人身形高挑伟岸,鹤冠束发,英武之气勃发,显然并非普通之人。
罹恨驻足舱门之前,持棍遥指那人背心,沉声道:“阁下何人?”
那人恍若未闻,动也未动。
罹恨举步跨入舱门,功法暗运,手中黑金长棍流光暗动,隐有龙吟低沉,接着冷声说道:“阁下何人?为何在此?”
这座楼船处处古怪,显然已被精心布置,此人立于舱内,怎也和柳如梦被劫之事脱不开关系。
那人仍是不动不答,卓立舱内,罹恨不由脸色生寒,历声喝道:“真个不讲话么?莫怪我手下无情。”
言罢持棍便上,脚下生风,只见他身子在灯火中轻轻一晃,便已然出现在那银甲人身后三步之处。
罹恨心道:“柳如梦被劫绝不单纯,此事本和我无关,我也并不想管,但傻丫头命在旦夕,你们偏生在这个当口弄出这些事情,那就别怪我不去辨谁对谁错。”
他并不想管此事,但宵云生死攸关,他却不得不管。此人出现在此,定然和此事脱不开关系,劫人也好救人也罢,既然你不说话,罹恨便动手打得你说话。
一腔怒火正无处宣泄,不料竟在事发之地预见这么个古怪人物,罹恨自然更加恼怒。
有念及此,罹恨提起长棍,朝着那人脑袋便砸,棍带罡风,乃是用了六成功力,便是一块巨石,只怕在这一棍之下,也得碎成齑粉。
不料这一棍挥出,竟又生生止住,紧接着便是连连后退。
罹恨如此,只因他那一棍砸下之时,竟见得那人猛地回头,还将一昏迷女子举于棍下。
那是一个模样极为年轻英俊的男子,绝不超过三十岁的年纪,他正看着罹恨,如画眉眼,冷笑连连,额上一枚银痕,如火焰跳动,又如流云缥缈。
好一个英俊非凡的少年人!
若仅是他,也不会逼得罹恨收回铁棍,回退连连,方才孤独卓立的他,已不知从何处拉来了一个比他更惊艳的女子,挡在了身前。
那个女子身着淡红衣衫,有着让所有人为之惊艳的绝世容颜,即便她脸色苍白,嘴角血迹未干......
“柳如梦!”
罹恨虽只在师尊口中听过柳如梦的名字和事迹,但此时却能肯定,那个女子就是十三年前名列天下三大美人之列的琴棋双绝柳如梦!
世间不会有那么多美得如此惊心动魄的人,只因那眉目脸颊,已然夺了太多天地造化......
罹恨心中狂震不休,那人是从何处将柳如梦拉至身前,他竟看都看不清楚,这是没道理的事情,凭他修为武功,莫说此处灯火通明,这般近的距离,便是暗处,他也该能看清那人手段才对。
持棍驻足,咬牙对望,一时之下,他竟不知该如何处置,柳如梦在那银甲人手中,他免不得投鼠忌器。
那银甲人终是开口,嘴角微挑,颇为挑衅道:“胆敢弑君杀神者,竟被一个女人吓退,可不可笑?”
罹恨狂怒,握着铁棍的右手有紧了几分,手指骨节发白,目光森寒如霜,愤然道:“放开如梦大家,你且看我打不打得死你。”
那银甲人俊俏脸庞,泛起一起邪魅笑容,额间银痕忽暗忽明,森然说道:“好啊,我这便将她放开。”
他话音方落,昏迷的柳如梦便浑身一颤,被他捏断了脖子。
罹恨大惊失色,刹那间脸色煞白,这人竟杀了柳如梦!
那银甲人呵呵冷笑,抬手将已经没了生气的柳如梦抛向罹恨,阴测测道:“我将她放开了,你又拿我怎样?”
罹恨忙闪身接住柳如梦,细探气息,已然死得不能再死,此番变故,委实超出了他的想象,心中暗道:“此人是谁?竟知我要杀国师李绩和太宗皇帝李世明,他杀柳如梦,莫不是知我要救傻丫头?这是没道理的!”
那银甲人说罹恨胆敢弑君杀神,该是清楚他的身份和目的,可罹恨从未来过中原,不该有人识他,此人所行之事,竟是冲着他来,这究竟为何?
罹恨将柳如梦尸身放置于身后,转而便持棍猛的弹起,已开山烈地之力,将铁棍砸向银甲人面门,狞声道:“弑君杀神,或不可成,提棍杀你,却易如反掌!”
他是真真怒极,早已想到柳如梦被劫之事绝不简单,不料竟是直接冲着他来。
此番变故之下,柳如梦大有可能是因他死,宵云亦会因此变故而踏近黄泉道路,罹恨哪能不怒!
这一棍之下,乃是罹恨一身十成十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