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只有你我两人了,有什么问题,你尽可以问,我和你爹情同手足,如果确实有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程德凯的语气中透出一丝诚恳。
“老祖,程德言师叔的死一定有蹊跷。”程可勤对于他自然是十分信任,自从幼年丧父之后,程德凯确实对程可勤十分关照,程可勤为人有些孤僻,父亲在族中也没什么朋友,刚刚过世那段时间,虽然每月都有族中的供奉,可是一个半大孩子,就是有灵石也不知道怎么花。那段时间,多亏了程德凯花费自家修炼的时间来看望程可勤,不仅提供些必要的物资,还全心全意指导他的修炼,这才盘弄出那么一个前程光明的天才练气出来。别的不说,那柄逆天的飞剑,就是程德凯在程可勤十岁时送给他的礼物,这样属性逆天的飞剑,就是作为他亲生女儿的程可玥,所用的飞剑也不过是一阶极品,在同阶修士里算得上出众,可是和【逐风追光刺】比起来,就和垃圾堆里的废品差不多了。
程德凯皱了皱眉:“这你不用说了,家里那么多高阶修士,对于程德言的伤,已经有了定论,我也是看过的,胸腹之处的那记贯通伤当时已经伤到了心肺,这家伙仗着修为也不立即调息,硬是强撑着进攻,后来劲力反噬,本源又受损,殒命完全是在情理之中的。”
“可是,当时就算是程德言师叔昏迷的时候,他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是绵密不觉,而且比武场奉行董师叔当时已经给程德言师叔治伤了,他当时虽然仍旧昏迷,可伤势……”
“修行之道,怎么可以一概而论,当时也许伤势确实稳定住了,可是暗伤如何,你难道也一清二楚?况且听说他当时疯狂到硬撼本源,真是愚蠢透顶,按他这样的战法,就是当场陨落也毫不奇怪。”程德凯明显不相信程可勤的说法,“当初你父亲……”
程德凯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即收声不谈。
程可勤有些好奇,但毕竟等级相差太大,他也不好当真和金丹老祖追问,程德言身陨的原因最合情合理的解释唯有重伤不治一说,毕竟如果是别人无声无息地潜入程德言的府中动手,修为之高,恐怕绝非程可勤所能想象,而对这样高修为的人而言,筑基初期绝不会放在他们的眼里。
“老祖,当年你和我父亲那么熟稔,他和程德明师叔,究竟有什么矛盾,为什么过了那么多年,程德言师叔居然想要报复到我的头上?”这个问题才是程可勤的重头戏,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的背后并没有那么简单。
“欸,这事,没想到终究是把你牵扯进来了。”程德凯悠悠地叹了口气,“可勤,这事说起来可就长了,有些,有些事情,毕竟要为死者讳,人都已经故去了,那些恩恩怨怨就让他随风而去好了,我辈修道之人,纠缠在这些因果之中,对于道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老祖,这件事情我已经牵扯其中,如果不知道原委,我实在是无法安心。”程可勤语气十分诚挚,这整件事情怪异之处实在是太多,他身为局中人,又是众矢之的,他不求抽身离开这棋局,可是至少不要糊里糊涂地称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唉,没想到,前一辈的恩怨,终究还是没办法化解。”程德凯幽幽地叹了口气,看到程可勤语气和神色都十分坚定,只得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他常年修炼,和外界交往不多,解释起来并不算清晰,叙事中夹杂了不少个人的评价和描述,程可勤听了许久才稍稍梳理清楚。
原来,在多年之前,程可勤的父亲和程德凯,程德明都是程家出名的少年俊彦,不仅修真的资质都是此界中最为优秀的单本命资质,而且三人的悟性和福缘都十分深厚,全部都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筑基成功,单纯论修行的速度,还在今天的程可勤之上。
三人由于资质和悟性都远超众人,因而早早被元婴老祖收为了内门弟子,程家家大业大,家中修士的数目不少,在被收为内门弟子之前,他们其实互不相识,只是知道对方的存在,成为了内门弟子之后,三人居住修行都同在一处,关系也就逐渐亲密起来。
他们三人资质,修为相若,同样作为被门中寄予厚望的修真种子,私下里都暗暗存了竞争的心思,互相之间较着劲,结果程德明的天赋最高,筑基之后修炼的速度不但没有丝毫减慢,进境反而是越来越快,名声甚至在整个北斗联邦中扬名,没多久就成了筑基后期。相比之下,程可勤的父亲堪堪迈过筑基初期的门槛,勉强到达筑基四层,而程德凯才不过是筑基二层,落在了最后。
“唉,如今这两人都变成了一抔黄土,反而是资质最差的我倒成了门中最年轻的金丹修士,这人生的际遇实在是……”程德凯感叹了一句,突然好奇地说,“小勤,难道你父亲没有跟你提起过么,当年在蛮荒的事?”
“啊?蛮荒?”程可勤似乎从没有想到过这个词汇,他有些赧然地说道,“父亲他,老祖你也是知道的,自从,自从回来之后,我就没见他有清醒的时候。”
程德凯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接着给程可勤讲古。
三人努力修炼,境界有高下之分,但在同龄人中也都算得上一时俊彦,而就在这个时候,此界的界主发布了开发蛮荒的命令,北斗联邦看上去家大业大,但实际上在界主的眼中,也不过只是随手可以碾死的弱小势力。
为了开辟蛮荒,被征集来的修士超过了百万,除了各大宗门组织的队伍,还有数目极多的散修,蛮荒之中充斥着未被驯服的各种古兽,奇珍异宝更是不可枚举,财帛动人心魄,有界主出面组织开辟战争,这些散修们见利而忘身,根本是死不足惜。
程德明也加入了北斗联邦组织的修士军团,他是联邦中首屈一指的修真天才,本来天璇城的元婴老祖是有意想让他在城内专心修行,不要去蛮荒冒险的,可是你父亲主动报名参军,他可不是为了什么宝物,就是为了能够在战斗中提高自己的战斗力,寻找那一丝仙道的机缘,我当时境遇不佳,筑基之后修行一直慢如龟爬,看到你父亲参加了军队,也想着去蛮荒散一散,老是我在自家的洞府里,不要说修行,心态都完全乱了。
那时候,我们三个人都是年轻气盛,程德明看到我们加入了开辟战争,觉得躲在自家洞府里那完全是胆小鬼的行径,唉,其实他也没得选,在那样一个位置上,他的所作所为都会受到所有人的评价,接受了别人没有的资源和待遇,自然也要承担别人无谓的评价和攻击,如果再过二十年,程德明大约能够坦然处之,可在那个时候,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蛮荒,哈哈,如果蛮荒真的那么容易开辟,身为一界之主,那位大人物,又怎么会要让我们这样的蝼蚁去当炮灰?
第一年,那些散修就死伤了小半,既没有配合,又没有组织,有利益的时候就一拥而上,遇到危险则争先恐后地逃跑,这样队伍空有十倍的实力,还不是在清武山上被清武门一群练气杀得七七八八,同样的,面对着没什么智力,却有着无穷勇气的蛮荒古兽,散修们也没什么上佳的表现。
相比散修们的伤亡惨重,各大宗门的队伍则基本上保持了建制的完整,到了北斗联邦这一级别的实力,各宗门家族中都有专门负责战阵的谋主,攻守调配,后勤输送,一开始推进的速度比散修慢一些,但到了后来,则成为了战场的主力,筑基和练气修士们结成战阵,足以和金丹灵兽对抗,而数名金丹修士配合合适的符箓法宝以及战法,也有着杀死元婴存在的能力。
在开辟战争中,想要安心修行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不少新开辟的山门灵气充沛,程家三人不仅取得了不错的战绩,而且纷纷得到进阶的体悟,我战胜了心魔,终于突破了一直无法突破的筑基三层,而你的父亲进入筑基五层,程德明则不愧是第一的天才,当时他进入了筑基十层,也就是成为了筑基圆满修士,距离结丹也只有一线之隔,那个时候,他才刚刚三十一岁!
可惜,可惜世事终于还是变化无常,就在开辟战争进入到第五个年头,我们作为巡逻小队,居然一不小心孤军深入,侵入了一只元婴古兽的灵地,我们拼死杀了出去,可惜为了保住大家的一线生机,程德明他动用本源,施展了金丹级数的道术,为我们争取了片刻的时间,可惜,本源消耗过大,他不仅再无大道上的进阶可能,而且阳寿都折损极多,回到天璇城之后没多久就故去了。
说到这里,程德凯的脸上颇有一些黯然,他用力摇了摇头,看着程可勤说道:“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回来之后,你父亲意志消沉,就算是娶了你的母亲,他也难得有高兴的时候,程德明不幸故去,你父亲更加觉得当初的错误完全在他一人身上,于是借酒浇愁,再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修真天才了。”
“当初,当初难道父亲真的有很大的过错么?”程可勤小心地问道,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形,但清晰地记得,每当父亲喝醉了酒之后,年幼的他扶起父亲的时候,清清楚楚地能够看到满脸的泪水。
“筑基修士哪里会被这些外物所醉倒!”程德凯苦笑了声,“你父亲归根到底还是看不开,当时他是我们小队的队长,继续深入的决定也是他下的,可是谁也不知道前方居然会有元婴古兽的存在,程德明为了救下其他人而燃烧自我,几名同门战死当场,跟他并没有绝对的关系,也许,也许你父亲只是自责,为什么作为最该负责的自己,却平平安安地从战场上退了下来。”
“原来如此,难怪程德言师叔那么看不开。”程可勤点了点头,终于有些明白了擂台赛上程德言所说的话,“可是,可是,这样的事情,也不至于……”
“当年程德明那一房在族中可是最受宠的,修道修道,终究也不能斩断尘缘,如果程德明当真结婴成功,那么这一房可就足以开宗立派,建立和如今天璇城差不多的基业,从这个层面上来讲,程德言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
程可勤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可程德凯的解释无懈可击,完全合乎情理,他又是当年唯一还在世的当事人,平时对自己颇多照顾的金丹老祖,于是只得告辞出去,他急匆匆地找到程可玥,想要让程可玥带路找到楚星超,来为自己参详一下,然而当他找到少女的时候。
“勤哥哥你要找那位楚师兄啊,他说门派中有急事,于是匆匆忙忙就走了啊!好像真的很急的样子,只是托我给你说声抱歉。”
程可勤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楚星超修为一般,但见识不差,又和程家没什么关系,是彻彻底底的局外之人,他能够放心地征求楚星超的意见,而如今楚星超告辞离去,他无所依靠,亦无法可想,自家的洞府暂时是回不去了,只能够在这里静修几日,指望着程德凯以金丹修士的身份弥合双方的裂痕,至少不要再和之前一样水火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