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碧紧紧地拽着君撷,转身躲过了刺客的长剑,借助树干之力,猛上几步又来一个回旋踢,直把那刺客踹出几米远。
奈何刺客们人数众多,沉碧带着不会武术的君撷又拖累了她的节奏。眼见刺客的钢刀明晃晃地朝她的头顶劈来,沉碧连忙一个闪身,险险避过。刺客们前仆后继,一浪又一浪地推移过来,沉碧又要管自己这儿的刺客,又要照看君撷那儿的刺客,她应付得渐渐吃力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沉碧暗暗想着,再带着君撷这个累赘,自己的小命也要玩完!沉碧有些犹豫了,如果她自己逃命,肯定有希望。这群人明显是冲着君撷来的,若是自己带着他,被这些人追截猛堵,照这个趋势,估计也要完蛋。
怎么办?到底要不要丢下他管自己跑路?沉碧陷入了纠结之中,怎么说人家也救了自己,这些天也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可她自从经历了中弹落海,心理上已经留下了阴影,变得十分惜命,理智又在催促她赶紧管自己逃命要紧。
沉碧狠狠一咬牙,把君撷带到了树边,放开了他的手:“你自己先躲着,我去引开他们。”
君撷愣愣地看着自己那只被她放开的手,温温凉凉的触觉还留在手上,刚才她全身心保护自己的姿态,让他有种奇异的安全感。可是她放手了,那一刻,君撷仿佛觉得被全世界抛弃,好像某种重要的东西从指尖溜走了。
他惊惧地望向沉碧,可她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眼神中有些恍惚的愧疚。
沉碧的内心也是七上八下的,看着君撷仿佛被遗弃的眼神,让她心中一痛,觉得自己背叛了他的信任。她的脚步也踉跄了几分,一个不察,竟没有防备地被另一名刺客踢到了腹侧。
“沉碧!”她听见了君撷嘶哑的喊声,眼前是刺客明晃晃的刀从头顶砍下,沉碧只觉得被踢中的小腹一阵剧痛,身体抽搐得再也无法反抗。
她侧了侧头,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君撷正朝自己飞快跑来,但那一刻似乎有什么在她脑中破茧而出,她的意识一片昏昏沉沉……
……
“水……”沉碧无意识地喃喃着,干涸的嗓子虚弱地喊着。她的嘴唇边角起了泡,干巴巴地蜕皮,某处还结了个暗红色的痂。
一杯温水灌下,喉咙里仿佛流入了一股清泉,滋润了她快要干枯的味觉,肠胃都仿佛注入了暖流,熨贴得十分舒服。
沉碧悠悠转醒,看到了采儿关切的脸,见她睁眼,采儿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姑娘,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沉碧支撑着坐起来,扶了扶晕乎乎的脑袋:“我睡了这么久嘛。对了,君撷呢?刺客呢?”
采儿闻言垂头道:“公子早就让秋白拿了玉佩去请镇远镖局的人来护航,他们及时赶到,刺客都被制服了,但都服毒自尽,只知道是江湖上罗刹帮的手下。公子他……他……”
“他怎么了?”沉碧看采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翻身下了床,“我去看他。”
“哎,姑娘,”采儿拦着她,“公子为你挡了一刀,现在还没醒。大夫说要静养,夫人下令任何人不得探望。”
什么!沉碧呆呆地消化着采儿说的话。原来那时候她没有看错,飞快朝自己跑来的君撷,头顶上明晃晃的钢刀,是他,为自己挡了一刀。他这个傻子!自己明明丢下了他,明明她都做出那样的选择了……
采儿见沉碧抱着双膝发呆的样子,叹了口气,出去准备饭菜了。
喝了一碗粥,沉碧觉得体力稍微恢复了点,她已打定主意要去看君撷。看外面的天色也昏暗了,沉碧抱着被子假寐,采儿收拾了碗筷出去,吹灭蜡烛,带上了门。
沉碧又等了一会儿,见外面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这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换了套夜行衣,从西厢房出去,避过了守夜的仆从们,探了探正院的窗户,发现没人之后就翻了进去。
大约是为了方便照看,君撷屋子里的蜡烛仍然点着,烛光下映出君撷苍白的脸。他躺在床上,被褥整齐盖着,那双清明纯澈的眼睛却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嘴唇也是干得起皮,俊美的面容显出一片虚弱。
他的右手用厚厚的纱布包着,隐隐透着一丝血色,想必那时候,他就是用这只手替她挡了那致命的一刀……他的额头上也用纱布包着,似乎是头撞到了什么地方,白色的纱布绕头缠了一圈,与他的脸色也相差无几。
沉碧看着这样的君撷,心脏莫名的疼痛。印象中,他总是一副温润体贴的样子,有时候会毒舌,与自己斗斗嘴;他缠着自己要听故事,看着自己那双亮晶晶的眼神;他与自己下棋,允许自己悔棋那失笑的模样;他严惩青梦,巡视商铺时候的睿智果决……
一幕幕相处浮现在眼前,沉碧的眼泪在眼眶打旋,倏然滴落,恰好滴到了君撷的手背上。
就算是在现代,沉碧也绝不是那种遇事就哭的人,在任何的挫折面前,她总是不计后果地去闯,靠着自己的坚韧毅力创出了自己的一片天。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二次哭,自从第一次哭后发现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就再也没哭过了。
但是看着君撷为自己受的伤和他毫无血色的脸,不知为何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沉碧只觉得心口发闷,那一阵抽搐的痛觉令她情不自禁地呼唤他的名字:“君撷……”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咙口无法言说。
沉碧抹了抹眼睛,坐在君撷的床边深深地凝视着他:“以后……别再这么傻……”
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灼热的视线,君撷的睫毛动了几下,接着缓缓地睁开了眼。他的目光朝着头顶的某一处,视线是虚空的。
沉碧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喂,君撷,看什么呢?”
君撷侧头朝她忘来,墨黑的眼眸中多出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