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半学期,快到期末考试了,可朱正翔却没有复习的心思。
他恨他,那个无所事事还在外面招花惹草的爸爸。如果没有他,好好的一个家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在朱正翔的印象里,他爸爸总是夜不归宿,就算回来也是满身酒气吐的一塌糊涂,吐完了就是妈妈给他收拾。他醉了的大多是时候都是发酒疯,对妈妈拳打脚踢,棍棒相加。
朱正翔小的时候只是在一边哭,从六年级开始才敢去拉对妈妈施暴的爸爸,只是家境不好营养缺乏的他力气太小,根本阻止不了在外面花天酒地大口吃肉的长得满是膘肉的爸爸。
反而越是他去阻止,爸爸就会揍得更厉害,甚至连他也会踹上几脚,打上几拳。那时候妈妈总是被揍到昏过去,人一昏过去,爸爸才停下手来,他是不敢打死人的。
“爸爸”这个词在朱正翔懂事以后就再也喊不出口了,改叫他的名字朱才德,后来甚至连叫他的名字都不想。所幸的是,在他上初一的时候,朱才德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家里出现了,一直到他高二。
没有朱才德的家,特别的安静,朱正翔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比以前好多了。
自从懂事开始,朱正翔每天都在祈祷,祈祷朱才德不要回家了,去哪里都可以,甚至去死都行。
可没想到他是真的死了,死在了家里,被发现的时候早就是森森白骨了,而凶手就是朱正翔的妈妈。
那天下课回家,朱正翔就看见自己的家门前有许多配备齐全的警察,正一头雾水的时候,他的妈妈被警察押了出来,双手反剪并且被拷上了冰冷的手铐,花白的头发散落在面前,面容憔悴,眼睛无神。
“放开我妈!”
朱正翔冲过去,撞开前面的两个警察,就在快到他妈妈的面前的时候,一个警察突然杀出来,将他摔倒,按在地上。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掀翻了骑在他后背的警察。却在站起来的时候,那个警察身手很快,又再一次将他扑倒在地。
两人面对面,一个失去理智,一个为了办案,对峙着。
朱正翔看清了他的脸,剑眉之下是一双凌厉的眼睛,他记住他了。
终于,冰冷的手铐也拷上了朱正翔的双手。
朱正翔的妈妈见儿子被铐了起来,护子心切,她情绪异常激动,眼睛睁得奇大,让人看起来觉得很可怕,她扯开嗓子,在后面像疯了一样大喊着:“人是我杀的,不关我儿子的事,请你们放开他!放开他!”
在公安局里,朱正翔的妈妈李兰花全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那个夜里,朱才德又醉醺醺的回来了,踢开门。当时朱正翔和李兰花正坐在木椅子上看电视,撞击声吓到了他们母子,李兰花摸着胸口抱怨了一句。结果被朱才德听到了,嚷嚷着骂起李兰花和朱正翔来:“你们两个没心肝的!老子在外面喝醉了,摩托车被撞差点就死了回不来,你们倒好,坐在这里看电视,真是舒服哇你们两个!看老子不整死你们!”
说着就踉踉跄跄朝厨房走去,拿出来菜刀。这菜刀李兰花前几天才磨过,明晃晃的,锋利的很。李兰花惊出一身冷汗,拿刀这是第一次,她腿都有点软了,可脑子还是清醒的,她叫儿子赶紧进卧室关好门。
李兰花和朱正翔看电视的地方是客厅,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卧室,右边是他们夫妻的房间,左边是朱正翔的房间,两个房间各开一扇门与客厅相通。
朱正翔十分害怕,哭着跑去自己的房间。但是来不及了,这朱才德已经疯了,骂着粗话挥舞着菜刀竟然朝自己的儿子后脑勺砍去。
却在这时,朱才德一个踉跄跌倒了,菜刀哐当落地,未伤及朱正翔。
李兰花快步过去,抢在朱才德之前捡起了菜刀。正想出门扔了菜刀的时候没想到被朱才德抱住,手中的刀也被抢走了。
怕上了朱才德伤了自己的儿子,李兰花不顾生死去抢夺菜刀,没想到抢夺的过程中自己的后背挨了一刀,痛得她嗷嗷叫,坐在地上,尿液失禁。
朱才德今天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对自己不再下手了,本来他是可以一刀劈开她的头颅的,却转去朱正翔的房间,用力挥舞着菜刀,对着紧锁的木板门砍起来,边砍边嚷嚷着“你这个小杂种!”。
木板门砍下的木屑越来越多,被砍之处越来越薄,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陷入危险境地,李兰花忍着后背伤口带来的巨大疼痛,抓起久置不用的VCD机,狠狠砸在朱才德的头上。
他转过头来,瞪大着眼睛看着过来,李兰花尖叫着连连后退,鬼都不及眼前这人可怕。
血液从他的头顶流下,在他满是横肉的脸上形成红色的溪流。李兰花紧贴着墙壁,一动也不敢动,看着他向这边走过来。
一步。然后朱才德就像被子弹打中的猎物,倒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兰花才敢去靠近朱才德,学电视里的,把手伸去探探鼻息,还活着。她看了一眼已经那扇被砍出一条竖缝的木板门,想象着到儿子就在里面害怕得瑟瑟发抖,就向朱才德手中的菜刀伸手。
是的,她想杀了此刻就躺在地上的大胖子。这个胖子,再过两年就五十岁了,一年一年的,还学人家社会青年天天泡酒吧,与年轻姑娘鬼混,不但没往家里带一分钱,还在这个家里呼风唤雨,吃饱了喝足就对自己的老婆孩子动手。这样的男人不该死谁该死?
没想到,就在她快触及到刀把子的时候,住在附近的有点胆子的七男两女过来了。李兰花只好暂时收起了自己邪恶的念头,叫他们帮忙把受伤的的朱才德送去医院。
朱才德在医院里躺了不到半天就回来了,所有的费用自然是李兰花出的,他回到家后,母子两人躲着,都不敢和他说一句话,真害怕他又突然疯起来。
吃完家里的饭后,朱才德指着朱正翔问别有意味地问李兰花:“兰花,这杂种到底是谁的啊?”
“你的。”
“不信,我从来没把他当成我儿子过。昨晚喝酒的时候,村里的黄皮竟然又说起了那件事。我一生气,一啤酒瓶就把他给干翻了,这是给你出气呢。”
“以前的事就不能翻过去吗?”
“算了,不跟你这个老婆娘聊了。浪费美好时光,而且太没劲,我走了,晚饭不用给我留了。”
“朱才德,你给我记住,孩子是你的!你以后能不能别对他动手,你要动手往我身上打。”
“李兰花,到死了我也不会人这个儿子的。”
看着朱才德满不在乎的表情,李兰花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这次过后的某一晚上,朱才德又醉醺醺的回来了,不过烂醉如泥,一进门就倒下了。李兰花小心锁好了门,走进了厨房,提着那把又磨了几天的菜刀出来,藏在背后,一步一步靠近,每一步都心惊胆战,但是她告诉自己——决不能退缩。那么多年的挨打和委屈,她真的受够了,终于一刀砍下了他满是横肉的脑袋。
朱正翔已经被她安排到学校住宿舍了,每周才回来一次。所以李兰花,慢慢地肢解这头令人憎恨的肥猪,装了整整两米袋,趁着夜深没人埋进了早就在后院挖好的深坑里。
李兰花对自己的所犯下的罪供认不讳,讲清了所有细节,明确表示与朱正翔无关。
在美食街一家饭店的包厢里,胡哨自始至终一话不发,听着朱正翔说着。对于他的痛苦与愤怒,她也有所感触。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一个叫萧峰的警官,就是把我按在地上的那个,他身手不错。”
“萧峰?萧条的萧,山峰的峰?”
朱正翔点点头:“就是他,你认识他?”
“算是认识吧。”胡哨顿时生出一丝寒意。“你......不会恨他吧?”
“恨,是他把我妈送进了监狱,有什么理由不恨?我还想杀了他,只可惜每次都打不过他。”
胡哨看到朱正翔的眼泪流了下来,便抽出纸巾给他递过去。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担心起那个帅大叔来,自然也就想到了那些致使他妻子死亡的萧小曼遇害照片,于是就壮了壮胆问:“你是不是给萧峰老婆寄过一些东西?”
“没有。”
朱正翔迅速回答了她,不经思索。
“那恐怖直播夜是不是你制造的?你想报复萧峰,报复警方?”
“傻瓜,那都是以前了。”朱正翔像以前一样,摸着她的头说。“在广州打工的那段日子里我就想明白了,萧峰和他的警察兄弟们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他们只不过是依法办事罢了,真正把我妈送进监狱的人是朱才德。”
胡哨把他的手摘了下来:“你还没说重点呢?发生了这种事,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不打声招呼就人间蒸发,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对不起,当时我太自私了,发生了那种事,一天天活在阴影里,实在没有办法向你打开心门。我恨那个家,就拿着我妈银行卡上的八千元,坐上火车去广州打工。还有一个原因,当时我就只有八千元,怎么继续学业?没有钱怎么娶你成家?我也不知自己会混成什么样,所以还是决定不再联系你,说不定你会遇到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