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侧头想了想，才两秒，便恍然大悟，说道：“是他，高高的那个？”姐姐给他包扎伤口的那几天都是趁着奶奶出去的时候才让他进家里的，所以她只是见了一次他。对于带男生回家里，奶奶也很生气，只不过后来解释说是同学才不放在心里。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在一起了。

到了十点半，姐姐才回来。奶奶一直等着她，期间给我爸妈打了电话，告知了我姐姐恋爱的情况。晚上，我在房间里听着客厅的哭声和骂声。不过我觉得奶奶更关心我们的事安全问题，没多久就让姐姐回房间去了，过几天后爸妈回来后由他们接手。

我当时知道自己很卑鄙，可是我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抹干泪水笑了起来，如果当时有人看见的话，一定会觉得我是一个疯子，很可怕的疯子。

坐在书桌前的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几乎和姐姐一模一样，为什么她可以得到他的心。我不行吗？

不，不是的，我行的！一个计划，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了。

我走出自己的卧室，穿过客厅，来到姐姐卧室的门前。我听到了微弱的抽泣声，她在哭，也许是害怕几天后爸妈的回来吧？

我轻轻敲了三下门，抽泣声立刻就停了，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门没有打开。我再敲门，并伸头贴近门缝说：“姐姐，是我，开门。”

从小，我们姐妹谁要是受了委屈，就会向对方倾诉。我们不仅是亲姐妹，而且是无话不说的好闺蜜。

果然，门终于为我打开了。我看见姐姐的眼睛都哭红了，肿了不少，长长的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她开了门后就重新躺回了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那一刻她在心里想着什么。

我关上门，也躺在床上，和她并排躺着，头枕着同一个枕头，就像之前那些伤心委屈的夜晚一样。

“姐姐，你怎么了？”我虚情假意地问，不过听起来应该不会觉得假。

“刚才，奶把我骂了一顿。还有，她给老爸老妈打了电话，过几天他们就回来了，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我。”

“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我，谈恋爱了......”

“啊？”我故作惊讶地问，“就是之前常来咱家的那个男生？”

“嗯，他叫宁臣。我知道爸妈一定会反对，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看见他心就跳得厉害，喜欢一个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本来我想再等一年，等高三毕业了上了大学，爸妈就不反对了，可我害怕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姐姐，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你能跟我说说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吗？我想知道。”

她想了想，还是把学校实验楼发生的那件事情告诉了我。一听完，我持半信半疑的态度问：“这些都是......真的？一个人打五个流氓学生，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好像功夫片的情节。”

“嗯，是真的。”

姐姐从小到大没说过谎，她的眼神是多么真诚，我也就全信了。难怪姐姐会喜欢上他，宁臣不仅仅是帅，而且还从那几个流氓学生的手里救出了她，他简直就是她的盖世英雄嘛。听完，姐姐的讲述，我更喜欢宁臣了，他对于我来说，就是酷、帅气和神秘的结合体。

这下，我是大概了解两人之间的故事了，相关的细节我也在跟踪的时候得到了很多。理我的计划成功不远了。

我跟姐姐献计说：“如果一个人要是真的喜欢你的话，他不会在乎等你这一年两年的。咱爸妈的出发点是好的，他们怕谈恋爱会影响你的学习，万一考不上大学了怎么办。这样，你跟爸妈低头认错，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决心，就承诺说不再联系宁臣了，把手机交给爸妈保管，QQ和微信的登录密码都告诉爸妈，并且让他们改密码不让你知道。”

“这样真的行吗？”

“当然行了，咱爸妈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们回来的最终目的不是回来骂你一顿，而是让你放弃恋爱，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所以，你两点都做到了，那他们还有什么顾虑？再说了，咱们都长那么大了，高中生了，也该懂得不让爸妈操心太多了，他们在外省天天忙碌，多辛苦。”

听过这么一句话，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就是我姐姐，她仿佛失去了所有思考。

她问：“那我和宁臣怎么联系啊？我会很想他的。”

我说：“还见什么见呐姐姐，这次过后奶奶肯定对你严加监控，要是再让她发现了，肯定汇报给老爸老妈，到时不就前功尽弃了吗？这样，你跟宁臣说，让他等你一年，高考后就在一起。”

姐姐一脸认同，我的鬼点子总是比她多的。但一会儿她突然摇头，说：“不行，今天晚上的时候我跟他承诺了，以后每天都会找时间见他一面，陪着他。那么快就反悔，会不会太随便了，他会不会生我的气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怎么会？如果他真的也喜欢你的话，他一定会理解你的。你要是怕说不出口的话，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帮你去说，免得你说不明白招来误会。这些事情交给我吧，一定给你搞定！”

姐姐就把宁臣的手机号、QQ号和微信号都给了我，计划到这里就成功了一半。

没有几天，老爸老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坐了凌晨一点的飞机，三点半就到家了。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突然出现在餐桌上，吓得姐姐一句话都不敢说，低头吃着饭。我家有个奇葩的规矩，就是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你想想那个用眼神交流的画面就会觉得可怕。因为熬夜飞回来休息不够，再加上姐姐早恋的是，老爸老妈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很是吓人。

姐姐低着头，不敢看着老爸老妈。我真怕她忘了昨晚我跟她说过的话，就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终于，没有硝烟却充满紧张气氛的早餐吃完了。奶奶说了句“别打孩子”就收拾碗筷走了，姐姐不敢动，我则坐在客厅假装看书，实际上竖着耳朵听着呢。

老爸老妈说话了，先是责怪姐姐，然后从学习，生活等各方面阐述早恋的危害，还举例由早恋引起的一些悲剧，说是经常看见新闻播报校园暴力，而引起校园暴力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早恋。

他们说，某省的一个高中女生喜欢一个男生，并且去追求了，成功建立了恋爱关系，但是没过几天她就被人发现死在了一条黑胡同里，衣服被人全部剥光，嘴巴里塞了袜子和内裤，脸上全是鞋印一般的淤青，头上还有破口，全身遍布大大小小的淤青。

一开始人们以为是遭到变态侵犯，后来警方开始追查，发现了网上传播的打人视频。曝光的视频里，五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围着她不让跑，她们一边对她拳打脚踢一边骂着不堪的粗话，有个女生骂她是个会勾引人的狐狸精，说要把她的脸给毁了，于是脱下运动鞋狠狠抽着她的脸，还脱光了她的衣服，把内裤和袜子都塞进她的嘴里。打了好久，那个女生开始一阵阵地抽搐，她们才停了手走了。听着视频里的话，就能知道，原因就是因为早恋，年轻人对感情的事情没有个分寸。

老爸老妈说到最后，愤怒就变成了担心。他们害怕，害怕自己的女儿会成为因早恋而造成校园暴力的下一个遇害者。姐姐中间一句话都说，只是点头，等到老爸老妈的气消了许多，终于按着我昨晚说的做了，把手机上交了，QQ和微信的密码也都写在纸上交给了爸妈，让他们去修改，然后承诺说再也不见宁臣了，再也不会联系他了。

也许是老爸老妈的话说进了姐姐的心里，她真的从那天起就不再见宁臣了。而宁臣也不找她，因为我成为了姐姐。一开始他也有怀疑，因为我的声音有点粗，和我姐姐的细腻不一样，但我骗他说咽喉长了个瘤子，所以声色就变了，他没多想就相信了我。

第三件事，就是我为了钱放弃宁臣，选择和梁炎在一起。

我和宁臣谈了两年多，从高二到高三。在这两年的期间，像许多情侣一样，我们有过快乐有过争吵，但是一直坚持着。

但到最后，我坚持不下去了。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骄阳似火，而我，姐姐，奶奶像是活在冰天雪地之中。广州那边传来噩耗，爸妈投资失败，不仅搭上了所有积蓄，还负债两百零七万，天天被雇来的当地黑社会暴力催债。那帮狗日的，竟然打起主意想侵犯我妈，我爸奋力反抗，没想到被他们捅了九刀，我妈见老爸一死，在他们逃走后悲愤之下，写了血书控诉暴力催债团伙，悲痛过度的她最后割颈自杀。

命案发生后，那些狗日的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我家也得到了赔偿，一百二十万，把我们住的房子卖出去七十万，还上后欠十七万，奶奶最后拿出来爷爷给她留着的二十万补上了。

我们搬到了远离市区的郊外，租下最便宜的房子。破旧的房子两室一厅，一个月租金才一千。没有了老爸老妈这两大支柱，我们的世界都崩塌了。奶奶每天晚上都会偷偷的哭，不过她很坚强，哭完后想到我们两姐妹以后的生活问题，就出去找工作。七十八岁的她沿着白马市繁华的街，一家店一家店地问，跟店主说明情况。但是那些人，看着她满头银发，哪里敢用它工作，万一在店里有个什么意外了可就难做了。

实在没有办法，奶奶只好每天穿着一件从别的乞丐买下的破破烂烂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脏兮兮的，在白马市市区的街道上一躺当了乞丐，每天也就入账几十块，当然好的时候也能一天两三百。乞丐这行业，你懂得，来钱容易，还快。但是，奶奶被我同学认出来了，她们告诉我我才知道。那时候，年轻谁不爱面子，于是我反对她出去乞讨。姐姐也觉得不妥，原因是奶奶年级太大了，怕路上出现什么意外。

奶奶才把找工作失败的事说出来，表示不这样的话怎么有钱供我们两个上完大学，父母不在了我们就应该由她来养着。奶奶是个很倔强的人，每天还是照样出去。我实在受不了风言风语，以死相逼，奶奶这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而我和姐姐，并能不闲着，在网上的兼职群都找到了家教的职位，一个小时五十元。

高考成绩出来了，姐姐果然和预料的一样，考的很好。她的分数是可以上外省那些名校的，但是她填志愿的时候还是选择了本省的新舟市的东华医科大学。她打印出高考成绩单，去找了该校的教学办，说明了自己的家庭困难情况，请求免了五年学费。教学办的老师看到姐姐的成绩，询问相关的领导的意见后，同意了她的请求。

姐姐的高考是靠实力，不出意料。而我的成绩，简直是出人意料，因为运气太好，本来二本的水平却考出了一本的水平。我也选择了本省的大学——白马市的S大。不过我的成绩没有达到可以免了学费的地步，一年还是要交五千元学费。

在工作的那段日子里，我和宁臣见面越来越少。他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最后还是知道了我家发生的巨大变故，一下子就塞给了我三万块钱，说以后要是不够的话还去找他。那时候，他码头上做分拣工，一个月也就三千多元，那三万元至少攒了一年吧？

终于，开学了。经历过被誉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的同学们因为进大学而开开心心，脸上都充满了欢快的阳光，在空间和朋友圈里晒学校晒食堂晒宿舍晒舍友。而我，真的高兴不起来。宁臣给我的那点钱，怎么可能够我和姐姐读完大学？于是，我一边读书一边干着各种兼职。

一开始干的是家教，收入也可以，本想但是离学校太远，每天回到寝室就倒头大睡，一有课就摇头晃脑想要睡觉。我想这样下去我迟早要挂掉好多科目，而我们学校重修考试是要钱的，每次四十元，这钱在当时眼里算得上是一笔大的支出了。后来我加入了本校的一个兼职群，然后在里面知道了大学代课这种来钱容易的兼职。很简单，就是别人给我钱，我去给他上课，当老师点到他的名字代替他答到就行了。

我从兼职群的广告信息得到了“S大代课群”的QQ号，加了进去。里面的群人员竟然有五百多个，群里发布的消息刷新很快，代课的任务真的好多，我随便选了一个，加了对方好友，他说他的名字叫做梁炎，他给出的价格是其他人的两倍，一节课给五十元，但要求老师的课堂作业要写好。大学一节课也就五十分钟，一个科目连上两节课，加上休息的时间两个小时，最后我就可以拿到和做家教一样多的钱。这比做家教容易多了，在老师教课期间我可以玩手机，也可以复习自己的功课，容易得简直就像是躺着拿钱一样容易。我说你放心吧，包你满意。

我记得那节课是高等数学上册，老师果然布置了课堂作业，他要求同学们认真一点，平时布置的课堂作业不仅要按一定的比例算进期末成绩里，而且还有点名的作用。他说他整个专业就有九十多人，要是一个个名字的大声点，太浪费时间，怕教不完整本书，而且老了，点完名字估计一半的命就没了。

老师交代的作业我认真去做了，说实话我还挺喜欢数学的。上完课后，梁炎问我课上得怎么样，老师有没有点名？我说留了课堂作业，有点名的作用。他再问作业做的怎样？我也不肯定，当时我觉得自己很投入去做了，我们专业在他们专业之前刚上过那节课的内容，就跟他说等下节课就知道了。他再没多说什么，直接支付宝转账给我了，一百元！我激动死了，终于找到比家教更合适自己的兼职了。

星期四那天上午第二节课刚下，梁炎就打电话跟我说：“你太厉害了，作业两道题全都做对了，以后代课的任务都给你了，我就是你固定的客户，别再接别人的任务了，免得分心，每节课我给你六十元，怎么样？”

其他人的代课任务最高也就三十元，他的给的钱是别人的两倍，其实很不错了，只是我有些课安排的时间会跟他的课程有冲突，到时候他有课我也有课，这样的话他就得临死找人，而我在没课的时候接不到任务赚不了钱了。

我跟他说了我心里担心的问题，没想到他说：“没关系啊，你给你的课表我看看，当我的课程跟你的课程在时间上有冲突的时候，我就老老实实呆在学校上课，要是不冲突的时候你就过来替我上课，每节课我给你一百，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接不到代课任务没钱赚了吧，你看这样行吗？”

问题都解决了，我当然乐意，一节课一百元啊，也就只有土豪才能给这个价格吧？挂了电话，我内心忍不住狂喜一阵，情不自禁握紧拳头勾起手臂做出加油的动作，路过的几个同学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侧目走过，说不定以为我是神经病呢。正好三四节没课，我一路开心走去学校北门外的商业街，奖励自己一大份黄焖鸡米饭和一大杯柠檬茶。

自大学入学以来，为了省钱我从没乱买过什么东西，更没有像那些生活无忧的女生们动不动就去学校外面吃二十几块钱一顿的饭，动不动就在淘宝、京东或者唯品会买买买。终于我可以吃一顿好的了，但吃着吃着，我想到了老爸老妈还在的那些日子里。那时候，他们两人做生意每月进账七八万，家里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比很多家庭好得多了，我每个月都能拿到七八百元的零花钱，也可以在网上买买衣服和化妆品。

吃完后，我给奶奶打了电话，说自己找了一份稳定的兼职，让她别出去找活干了，更不能偷偷跑出去当乞丐。果真后面的课程梁炎也只找我代课，不找别的人，平均起来我每天收入两百元，第一个月下来竟然挣了六千元。我给了奶奶两千，她在电话里开心死了，说我长大了，真是和以前的我判若两人。不过她话锋一转，小声问我：“这钱来路干净吧，小静啊，咱们可不能做违法的事情啊......”

我知道奶奶担心什么，但代课这种事虽不犯法，却也算不上什么光彩，就说说给她老人家听了她也不明白，只好骗她说这是家教，就是我高三暑假打的那种工。奶奶听了才放心下来，说真好，更是夸我和我姐两孩子太好了，说到最后竟伤感起来，感叹老爸老妈没有等到我们真正长大的那一天，可以好好享受。

安慰奶奶直到挂了电话，我就给姐姐转账过去两千元，并且打电话过去。我跟她说：“姐姐，以后你就专心上课吧，把学业完成找个好工作，我找到了个好的家教，一小时一百块，这个月挣了六千，你大学五年的生活费我包了，等毕业了别忘了报答我。”

姐姐也和奶奶一样，一开始表示怀疑，不过最后还是相信了我。既然我叫她姐姐，她怎么可能让我这个妹妹去照顾她，所以拒绝我的好意。据我了解，她们东华医科大学课很多，很难有时间去兼职。

果然第二个月她就累倒下了，在她做家教的人家里晕倒的，我去医院看她，医生说她休息不好，睡眠时间严重不够。她从小身体就比我弱，经常生病吃药。我看着她躺在病床上，嘴唇苍白，我摸着她的手，就像死人的一样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