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电话打在了闫知著的手机上，闫知著将手机放在了口袋里，对我们说道：“回公安局，李纹龙的父母赶到了。”

夜色如水，榆州市刚刚进入夜生活。欢歌笑语从街边的店铺传出来，像是灵动的歌声，给这个城市的夜晚带来温柔。可在榆州市公安局的殡仪馆中，有两个人在嚎啕大哭，哭声似乎要冲破天花板。

我听着面前的哭声，又隐约听到了公安局外的笑声，朦胧的让我感觉那是另一个世界。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个样子了，你死了，娘可怎么活啊！为什么这二十刀不是砍在娘的身上啊，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妇女正扑在李纹龙的尸体上，他拉着李纹龙的肩膀，似乎在她看来，只要这样做就能够将李纹龙唤醒似得。我注意观察着这名中年妇女，她就是李纹龙的母亲。从年龄上看，她今年似乎五十来岁，看样子属于要孩子晚的那一类。

她的手指很粗糙，身材有些臃肿——她只是穿着一件破旧的衬衫，却像是在衬衫里套上了棉袄一样。豆大的泪水一滴滴的从她眼睛里滴落，在地上摔成两半。她跪在地上，失去了能够支撑自己的力气。

在铁床的另一侧，站着一名黑漆漆的中年男人。男人的头发像是凌乱的鸡窝，同样是满头的白发。他的皮肤黝黑，皱纹堆垒，似乎是饱经了岁月的摧残。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没有泪水，只有喃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吐死鬼轻轻的拉了拉我们，我们来到了一旁。

“刚才拿到了李纹龙一家人的资料。”吐死鬼对我们说道：“李纹龙的父母都是榆州市乡下一个叫做赤土村的农民，家里靠种地为生。李纹龙的父母三十五岁的时候才有了这个儿子，虽然算不上是老来得子，但是对李纹龙倾注了很大的心血。”

“资料上显示，李纹龙十四岁的时候因故退学，至于是什么原因，档案里面并没有记载。”吐死鬼翻了两页档案，又对我们说道：“十四岁退学之后，李纹龙似乎离开了榆州市，两年之后，父母将他送进了榆州市重点中学——榆州市第二中学。”

吐死鬼将资料一页页的给我们：“由于他的入学考试实在太差，李纹龙的父母卖掉了家里的房子首饰，找亲戚朋友借了一圈，砸锅卖铁凑了十万元，他们以十万择校费，把李纹龙塞进了这个学校。”

“根据我联系到的村支书说，李纹龙这个孩子从小就调皮捣蛋，中学的时候大家逃课那是常事，说不准李纹龙就是因为这样被劝退。”吐死鬼偷偷看了李纹龙的父母一眼：“或许李纹龙的父母觉得花大价钱把孩子塞到榆州市第二中学，就能让自己孩子学好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闫知著看着这一对痛心的父母，自己也感触颇深：“从这对父母的穿着打扮来看，是最朴素的农民，他们绝对不会和人结怨。看样子，一切还要从李纹龙自身入手才行。”

闫知著将档案放在了一旁，几步走到了李纹龙父母前面，他缓缓对着李纹龙的父母说道：“二位，我对李纹龙的死感到悲伤。但是有一样你们应该明白，一味哭泣并不能找到凶手，我需要你们告诉我一些细节。”

李父看着闫知著，半晌说道：“只要能帮我儿子找到凶手，我给你做牛做马。”

闫知著赶忙摆了摆手：“这是我们的职责。今天凌晨五点，你儿子被人连捅二十刀，刀刀都在胸膛上。我们已经排除了凶手激情杀人的可能，确定凶手为预谋杀人。换句话说，你儿子可能与人结仇，你们有什么线索么？”

李父和李母对视了一眼，李父说道：“我和我婆娘，我们两个就是普通的农民，这辈子从来没有和别人拌过嘴，没有和别人急过眼，我们肯定没有仇家。”

“我的意思是，李纹龙呢？”闫知著看着李父说道：“你们知道李纹龙在学校的所作所为么？”

李母猛地站了起来，她对着闫知著说道：“我知道，我儿子经常打架逃课，但是他本性是不坏的。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竟然会对我儿子这样。我要是知道谁杀了我儿子，我一定要加倍还回去，二十刀，整整二十刀啊！”

说着，李母又哭了起来，她喊道：“这二十刀要是刺在妈妈的身上该多好，警察同志，一定要抓到犯人，我要亲手捅死他，我要捅他四十刀，八十刀，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我的儿啊！”

直到我们走出了殡仪馆，依旧能够听到李母的哭声。

闫知著摸着自己腰间的手枪，说道：“当了父母的人，我最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如果换做是我，我也有亲手杀了凶手的心。”

温雅说道：“其实过度溺爱孩子并不好，从李母的表现上看，我可以推断出李纹龙这辈子就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即使遇到了天大的难题，都有自己的父母为自己解决。这样的教育方式，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你找到线索了吗？”闫知著转头问我。

我说道：“花花公子查到了一个叫做‘C’的夜店，里面的确有个未成年人保镖，名字里有个‘虎’字，根据我的猜测，十有八九就是这个人了。”

“出发。”闫知著说道。

晚上十点钟，C夜店门口。

闫知著轻轻推开了门，我们几乎被音浪推了回来。夜店中央，大大的舞池之中，人群在扭动着。在舞台之上，七八个穿着清凉的男男女~女正互相抱着搂着，随着音乐的律动跳着，各个是帅哥美女。

我环视了一圈，发现周围站着坐着几个光膀子大汉，这些人身上描龙画凤，看起来应该是场子里的保安，俗称打手。酒精刺激之下，很多人会失控，这个时候就需要这些保安把人“请”出去，防止他们扰乱正常的营业。

对于这些人来说，花花公子要比我熟悉的多，只是据我所知，花花公子在几年前突然告别了江湖，放弃了和这些人同流合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走吧。”我指了指一名单独坐在一个卡座里的黑衣男人，说道：“他就是这里的大哥。”

“怎么看出来的？”一旁的吐死鬼挠了挠头：“明明那几个人才更张扬一点。”

我摇了摇头说道：“张扬的人能做打手，但是要他看一整个夜店，他做不到。脾气火爆的人和脾气火爆的人在一起，迟早要把这个店拆了。反而是坐在一旁的那个三十岁黑衣男人，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这就很奇怪了。”

我一边带着几人往他身边走，一边对着吐死鬼说道：“来夜店无非是寻找刺激，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不是喧嚣的孤独者，就是不得已而为之。仔细看看，他虽然在喝着酒，但是眼睛却一直观察着四周，这样的人，除了看场子的大哥之外，就只有我们警察了。”

“你们这里有个未成年人，名字里有个虎字。”我看着黑衣人说道：“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黑衣人已经看到了我，却没有理会我，坐在他身后卡座里的一位纹着关公的纹身哥站了起来，说道：“你们干什么的，没事别在这里转悠，滚蛋。”

闫知著看着纹身哥说道：“警察办案，你们这有个名字叫做虎的未成年人，他和一起案子有关。”

“没有。”纹身哥说道：“我们这里没有未成年人，你们不要诬陷我们用童工。”

看样子纹身哥是滚刀肉，想要他们承认，这几乎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我观察着四周，看着纹身哥离开的卡座。

七个人一共有八个杯子，说明之前坐在这里的一共有八个人。八个玻璃杯中装满了啤酒，其余七个杯子里都有泡沫，唯独一杯子里无泡沫，啤酒被人喝了三分之二左右，在这杯子旁，放着一个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子。

这个人离开了一段时间，而他不是去上厕所。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没有喝掉就离开，说明他遇到了什么急事。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有人出去，说明他离开了至少五分钟左右，没有人在意，说明这个人说了自己还会回来。

有人把他叫了出去，而这个人，让他来不及喝掉最后一口酒。

“那个未成年人刚刚就坐在这里喝酒！”我指着那杯酒说道：“他不久之前打着电话走了出去，而且走了有一段时间。他说自己一会就回来，你们谁都没有在意。从你们的啤酒瓶子上来看，他走了接近十五分钟左右。”

“马上给他打电话！”我看着黑衣人说道：“他可能有危险。”

“危险？”纹身哥哈哈大笑：“谁不知道他跟着我们混，谁敢招惹他？他能有什么危险，难道还能死了不成？”

“马上告诉我他去了什么地方！”我看着纹身哥说道。

纹身哥还想要说什么，黑衣人站了起来，他说道：“我叫建文，你们可以叫我小文，他们都叫我文哥。赵虎的确是未成年人，可是如果他不来这里，又能去什么地方？这里就是他的家。”

“刚刚他的确接了电话离开，但这不劳你们费心。”文哥说道：“他父母抛弃了他，就算你们抓了他，日后他还要回来。有些人的人生就是这样，命中注定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退一步对谁都好。”

就在此时，一人推开夜店大门，喊道：“不好了！有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