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信红着眼圈，哽咽着无法说话，但那不易改变的神态，清晰地表露出了惊心的惆怅。

他习惯了冷漠孤傲，也养成了不动声色的坚强，却在面对师傅说出真心话的时候，依然没能继续坚持下去，而动起了真情厚谊。

虽然他跟在师傅身边的年月并不长，比不了大师兄王佳合的四十几载，也没二师兄吴京的三十八个春夏秋冬相提并论，只有短短的六年零三个月，但与师傅的感情却超过了两位师兄的总和。所以，在他的心里，难受和无地自容似乎成了最真切的感受。

“师傅，您这样做真的不值得，师妹远在他乡，如果为了亲传玄丹而献身，您让我如何向师妹交代。”

这一次说话，长风信是带着颤音，热泪无法控制地激流而下。

一个被父王剥夺了幸福的少年，在面对六年来视为唯一亲人的师傅决心离世之前，那种无法言表的低声哀叹，就变成最真切的心绪了。往事虽然在他的记忆中不断的浮现，除了对姬妃的忧心之外，好像再也没任何人能引起他的牵挂。

六年前，如果不是姬妃的搭救，他也无法长大成人，更不会得到师傅的独宠，绝对没机会拥有玄丹，也不可能即将变成中州界名声显赫的玄空天道新任道首。

“关于你师妹的事情，我会让王佳合做好解释，你大可放心，绝对不会因为我亲传玄丹而引发你们的关系。不过，师傅有个不愿之愿，希望在今后的岁月里，你能像亲妹妹那样照顾她。”

老者说到最后的时候，忍不住地开始了老泪纵横。

在他的心里，虽然玄空天道的发扬光大是重任，是不可违的遗训，但是对女儿绝对的不公平，这一点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可是，这种不公平早已成了定局，是他想改变都无法改变的规矩。

“这个信儿明白，只要我活着，绝对不会让师妹受到任何的委屈，哪怕是我扑汤蹈火，甚至是献出性命，也要让师妹开心快乐。”

长风信的眼睛猛然一亮，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的瞬间，脸上的表情聚变成了清晰的誓言神色。

他虽然不善于花言巧语，但说出的每一句话，却都是他行动的纲领，更是他必须兑现的承诺。

老者微笑闪现时，非常缓慢地点了点头，笑容似乎越加的浓重了。

“为师绝对相信你，所以很放心你们的日后岁月。”

简短的话语犹如重石一样，沉沉地落进了长风信的心里。

这样的信任不是一般的师傅之情，更不是临终之人的重托，而是责任的转移，也是六年来朝夕相伴的真情兑现。

长风信没再说一句话，只是寒心酸鼻的不停地点着头，仿佛只有用这样的郑重，才能表达出内心的所有想法。

也许，远远盯瞩的王佳合有所警觉师傅与长风信的私下嘀咕，但绝对想不到接下来的事情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意想不到。没多余心眼的吴京，早已是按耐不住的着急，却因为师傅的威望，还有八千名师弟的专注举目，只能继续着远离的等待。对于他来说，新任的道首基本上不关自己了，所以没心思考虑那么多，只希望能尽快结束晋升传承，早点让自己离开高高升起的巨石圆盘。

老者认真而又严肃地瞅了一会儿长风信，慢慢转身的时候，再次回眸斜视着。

“接下来不许说一句话，更不能有任何的举动，安静地站在你两位师兄的身边。”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长风信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点头默许的举动，点头动作一直伴着话音落定。

“信儿知道了，请师傅放心，我绝对不会说一句话。”

长风信庄重的表态着，俊俏中带点稚气的脸上，洋溢出了坚定的神情，瞅着师傅的眼神肃穆得有些吓人。

师傅最后的说话，虽然他无法预测到底什么内容，但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肯定是与亲传玄丹有关。而亲传玄丹确定道首的事情，师傅既然决定了，那就是无法改变的现实。如果当着众位师兄师弟再次插嘴，他心里清楚是大不敬。

老者抿嘴一笑时，童颜尽显着放心的表情。

“全体道员听着，本次的训话，将关联着每一个人的身家性命，也牵连着玄空天道的发扬光大。我既是众位的师傅，又是道首，所以，这次的训话大家必须记在心间，严于律己地去履行。”

他停止隔腹传音之后，洪亮而清晰的回音依然索饶在道场的上空，全体道员凝重着神态，等待着接下来对重大事件的宣布。

“你们两个过来，站到长风信那里。”

这是一句亲口直说，只有巨石圆盘上的三个人听得见，道场里的众位道员，根本就不知道道首说了些什么。

王佳合迈步疾走的同时，挥臂招呼着吴京。

“走快点，道首肯定有重大事件宣布，你我作为师兄，势必要为师傅着想，为玄空天道着想。”

他是走近吴京的时候，很小声的一阵轻言诉说。

吴京转过了脸庞，用非常疑惑的眼神盯住了王佳合的眼睛。

“师兄的话是师傅可能要宣布道首的人选了？”

他是略带着惊讶的口气回问了一句，但疾走着的步伐并没有停止，只是比刚开始的时候稍微缓慢了。

“有这个可能，所以，咱们一定要按照师傅的训话去做，绝对不能惹怒师傅。你也看到了，刚才师傅跟长风信那小子说了好一会儿话，绝对是商量人选的谈话。”

王佳合警惕地远瞟了一眼长风信侧着的身子，迈动的步伐却因为吴京的缓慢而变得迟疑了。

他说出的每一句话，从表面上听没任何问题，但是有心人细想之后，绝对是另含新意，或着另有所指。不过，在吴京面前说这样的话，根本就没什么实质作用。

“这个师兄请放心，你也知道我的为人，绝对不会打乱师傅的训话，更不会理会谁当选道首，反正与我没一点关系。”

吴京在确认了是关于道首的问题之后，一下子没精神了，因为知道自己不具备资格。刚才的惊恐，是担心师傅训斥道义程式上的丢人现眼，现在就真真切切地轻松了心情，脚步比之前迈得更稳健，更急切更快了。

王佳合看着吴京没有理解自己的提醒，心里失望到了极致，但又不能当着师傅的面，拉着停步再次解释。沮丧就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从心里涌了出来，直接呈现在了脸上，表情急剧裂变中，徜徉出了失魂落魄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