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郁闷的南风海
欲望本身既非善也非恶,却无处不在,若只为欲字所累,便如牛马任人鞭笞,若自制其欲,不失为一种对生命的敬畏。
欲望之海是南海家族先祖们凭借强大的修为开辟的独立无尽空间,它如同插入世间百态的一把百棱尖刀,它的每一面都能反射出不同的人性画面来。
“这......”站在欲望之海前的陈九歌惊诧失语。
眼前的欲望之海,与陈九歌的所想差之千里,欲望之海并非是水波动荡的大海,而是烟雾缭绕、亦幻亦真的混沌世界,触目所及,雾气漫不经心的撕扯着,每当有人靠近,烟雾似乎张开深邃已极的眼眸,令观者心扉猝然打开,轻贱的迎合着它的召唤,越陷越深,沉迷其中,不能自知,亦如人性的欲望。
陈九歌冷汗直下,呼吸有些紧促,他捏了捏臂上的晷针,那道冰凉之意从手指延伸至头顶,醍醐灌顶,他的心神才慢慢沉静下来,也豁然明白观景欲望之海的意义了,观人一生,正如欲海沉浮,若想不为欲字所累,就需远超常人的眼界之力。
“请吧,大表哥!”南风海贱笑着,自信堆积,对陈九歌的不屑之意从嘴角一直延伸到眼角。
这“大”字是何意?陈九歌有些郁闷,对世家子弟这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顿生反感,他的眼角一扫旁边,南风雪樱桃嘴微红,一双秀目盯着南风海,嘴角上扬,笑意已生,可见有位赤橙器术师的弟弟,她觉得很长脸,甚至有些骄傲之意,但南通大师脸色仍然是冷的,显然对南风海的轻慢神色很是不满。
“看来,我又孤立无援了,这南通大师考虑不周啊,我备受奚落,他也不管管”陈九歌心中戏谑的调侃着,标志性的神秘微笑爬上他的脸颊,原本普通的脸顿时有了英气,一种强大的自信瞬间萦绕全身,惹的南风海越发的不满起来。
“装腔作势!”
陈九歌装作听不见,闭住双眼,体内祭气之树轻摇,浩然的祭气透体而出,自成光晕,将陈九歌的黑色身影镀上一层光圈,竟然有了神圣的味道。
突然,陈九歌右眼怒睁,通天魔眼一经施展,它的光影如同一条藤蔓,带着无形触角,无坚不摧的蹿进欲望之海,它就像一只无坚不摧的利箭,箭头上的猛烈罡风豁开烟雾,于是一幅幅妙趣横生、活灵活现的情景画出入眼帘,陈九歌置身其中,如同一位旅者,穿越时空,感受着沙漏中的世间冷暖、爱恨离愁。
天色渐亮,阳光四射,鸟儿轻鸣,耕牛慢行,农夫早起,稚子哭啼,渔翁酣唱,健妇捶衣,忽然一声钟响,眼前情景大变,香烟郁郁,锣鼓喧天,灯火盈门,笙歌迭奏,一片闹市景象。
正当陈九歌依恋于眼前世间的盛世繁华之时,右眼的灼痛逐渐清晰起来,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忽近忽远,自小就不服输的陈九歌疯狂扭动身躯,黑丹和红丹修为已经蜂涌而至,给了那只“利箭”足够的助力,它再次昂起箭头,深入欲望之海的更深处。
忽的,银屏乍破,狼烟滚滚,天阴雨湿声啾啾,鲜血染红了大地,血腥充斥了苍穹,战鼓残破,白骨相依,惨叫起伏,马鸣哀哀,尸山血海,天昏地暗,一股毁天灭地得绝望直击心扉,陈九歌看的惊心,观的动魄,直到他的意识回归,还是一副痴呆模样,他沉浸在那种荒凉的生无可望之中不能回转。
“咳咳!”这是故意的咳嗽声,声音俏皮,来自不远处的南风雪。
“傻了吧?”南风海还是那种贱兮兮的不屑模样,声音轻挑,“大表哥沉浸在闹市的纸醉金迷中飘飘然不能自拔啦,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作为女孩子的南风雪脸上现出了看走眼的嫌弃表情。
就连冷傲的南通大师脸上也出现了深沉的疑惑:“陈九歌,你在‘欲望之海’中看到了什么?”
“叔叔,还用问吗?看大表哥的一身热汗,眼中精光毕露,他肯定看到了繁华闹市中衣不遮体的揽客佳人了呀!”
娘的,这厮说的真的一样!陈九歌心中暗骂南风海的无端形容。
“陈九歌,海儿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只看到了繁华的街市?”南风雪瞪了一眼满嘴轻薄的南风海,试探问道。
“短兵相接,血流成河!”陈九歌轻呼了一口气,慢声道来。
“哈哈.....”
“嘻嘻.....”
南风海笑的肆无忌惮,南风雪笑的花枝乱颤。
“大表哥,还能说的更扯一点吗?还血流成河,为何不是尸横遍野呀?”
“对,尸横遍野!”陈九歌似乎还未从那惨烈的战场厮杀中恢复过来,下意识的应道。
接着,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耻笑声。
“鼠目寸光!”一旁等待已久的南通大师突然冷喝道,声音如雷炸空,回响久久不息。
这一声冷喝令南风海着实惊的不轻,片刻之后,他的笑声更大了起来。
直到一旁的南风雪捅了捅南风海的胳膊,他才意识到异样,他发现南通叔叔和陈九歌两人的四只眼睛盯着他,透出失望的神色。
“我......”南风海指了指自己,待南通愤怒的点头后,他急道“为什么?”
“哼!为什么?恐怕只有你才沉迷在闹市的‘纸醉金迷’之中吧”南通声音很冷,失望意味渐浓,南风海的脸瞬间涨红了,很显然被南通说中了,南通再不理睬南风海,看着陈九歌,接着道,“陈九歌,你可清楚你的眼界之力?”
“眼下的境界并未可知,一月前,参加门派测试时眼界之力尚且浅薄!”陈九歌并不知南海家族子弟的实力,谦逊而谈。
“什么境界?”一直沉默的南风雪凤眼放光,显然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秀腰轻弯,贴上陈九歌,一时间体香弥漫,吐气如兰,扑在陈九歌的脸上,带红了他的脸颊。
“4个方圆眼界!”陈九歌身体赶紧后仰,脱离这诱人的距离,不紧不慢的答道。
“什么?”
一男一女的声调突高,惊呼出声,一脸的不可思议。
“果然如此,家族秘传,眼界高于4个方圆者,方能穿透乡村闹市的盛世繁华,看见盛世背后的铁血杀戮,这也是南海先祖们开辟‘欲望之海’的初衷,希望我南海子弟能记住眼下富足生活皆来源于先辈们的浴血奋战”南通大师眼中充溢着对陈九歌的赞意,娓娓道来,这番话使得南风海这位自诩为天赋惊人的赤橙器术师脸上一片惨然,冷哼一声,撇过了俊脸。
南风雪搓着玉手,修长身躯勾勒出诱人的曲线,樱桃小嘴中啧啧感叹,一双好看的凤目对陈九歌打量不停,似乎开始重新审视这位面目普通的少年。
眼下,观景欲望之海,二人的眼界之力高下立判,众人也不多言,便行至另一处修行之地。
地有石碑,铭有“生死棋局”四字。
纵观南海家族先辈,除了第一任族长南海子真,触碰最高等级紫带器术师外,三百年来,也仅有一位三代长老凭借高深的精神力和雄阔的眼界之力,成为一名蓝带器术师,那位先辈临终之际,催散自身精神力,化为一盘棋局,却是一盘残局,内含千变万化,观之可淬炼精神力,于是成为南海子弟的日常必修课之一。
南风海自记事起,每日在此地观望生死棋局,精神力提升一日千里,他也迅速成长为一名赤橙器术师,跻身南海家族天才子弟行列。
先有观景欲望之海的教训,即便是观望生死棋局已有十几年的南风海再不大意,紧闭双眼,聚精会神,一息过后,心神已探入棋局之内。
陈九歌对着南通大师点了点头,给南风雪送去一个放心的笑容后,便祭起精神力,陈九歌的精神力与南风海的精神力迥然不同,如果说,南风海的精神力是摧枯拉朽、躲之不及的汹汹火焰的话,那陈九歌的精神力就是弱水三千,没有固形,却容纳万千芳华。
陈九歌的精神力将棋局包裹,棋盘的棋子迅速发生变化,眼前的景象也瞬间变换,只见眼前的世界,天地苍茫,寒风萧瑟,两军对垒,杀意滔天,陈九歌似乎看到了敌军前锋的南风海,此子一生戎装,气势逼人,一杆烈枪,银光熠熠,胯下烈马嘶鸣,浑身透出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盖世气息,此乃呕心之局!
呕心之局,下棋者,身临军阵,跨上战马,亲为先锋,冲阵杀敌。
南风海抬眼望去,陈九歌一方军容不凡,士气惊人,但那先锋将军却不是陈九歌,而是另有其人,他疑惑的四处观望,想寻见陈九歌的身影,但无奈声影全无,心中立马慌喜交加,喜的是有可能陈九歌精神力太弱,与他较之相差太远,连领悟呕心之局的实力都不曾具备,慌的是陈九歌精神力远超于他,对方已悟透呕心之局,进入了天元之局。
天元之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乃是军师之列。
寻找无果的南风雪,银枪指天,双腿一夹,战马吃痛,撒开四蹄,拼命狂奔猛冲而来。
杀呀!
南风海一骑,率先绝尘而来,身后将士大振,舍命跟来,士气绝空,沙尘漫天。
陈九歌一方先锋将军并未行动,而是望了望身后,待一骑传令兵挥动军旗,便知进攻信号,那将军大刀一展,身后士兵会意,立马散开来,片刻间,一道复杂兵阵便已形成,整齐划一的口号声顷刻而出,如同猛虎下山,向前有序挪去。
意识到对方结阵的变化,南风海的心沉到了海底,他已然明白,陈九歌领悟的便是天元之局,是他在指挥军士结阵战斗,说明陈九歌的精神力远远高出他,但世家子弟的自尊促使他一往无前,即便他的将士节节败退,死伤惨重,但他仍然所向披靡,无畏直前,杀出了方刚的血气。
生死棋局讲究的就是非生即死,置之死地而后生,两方交战虽是臆想之战,但却可印证精神力的高低,随着南风海一方军士的大败,已然说明,望断生死棋局之比,南风海已处下风,陈九歌胜之。
赢了生死棋局之战的陈九歌立在不远处,脸上不露喜色,而此刻,南风海的俊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浑身闪耀着挫败之气,郁闷的说不出话来。
南通这位冷傲大师,似乎并没看到南风海的失落,长辈架子十足,对着南风海一通臭骂。
骂的南风海颜面尽失,却自知理亏,技不如人,无力反驳,只能流汗忍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南风雪秀眉紧蹙,心疼的看着南风海弟弟,手足无措,突然,她似乎燃起了某种希望,莺语随之传开来:“叔叔,通过今日之比,海儿弟弟已经明白自己与陈家表弟的差距,但是,叔叔您也知道,海儿弟弟修为已至另玄境中期巅峰,在南海同龄子弟中屈指可数,何不让陈家表弟指点一番呢?”
陈九歌忍俊不禁,他明白,南风雪明白南风海已与锻造大比失之交臂,但想到了凭借修为之战挽回颜面的法子,她说的“指点”不过是违心客气之语,好赢得南通的应允。
南风雪自私的举动,使得陈九歌对她原本的好感消散无形,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真是好久没有出手了,如果南风海提出对决,虽说他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但也不是任人欺辱之辈,他不介意打的南风海从此一蹶不振。
果然,听了南风雪的话,南风海瞬间精神大震,与先前的萎靡神色判若两人,好像抓住了什么挽回颜面的救命稻草,眼中透出期盼的圣光,死死的盯着南通大师,希望得到同意的指示。
南通大师厌恶的刮了一眼南风海,眼睛看向陈九歌,似是询问陈九歌的意见,南风海立马盯上了陈九歌,眼睛里发出攫取的光。
“呵呵!表姐的建议很好,我也是听说海儿表弟练就了一手精妙无比的枪武技,早就心生仰慕,巧的是,我也有幸习得一种枪武技,非常愿意与海儿表弟切磋一番,还望海儿表弟手下留情啊”陈九歌脸色似笑非笑的道。
“嘿嘿!表哥哪里话,一定一定!”听闻陈九歌同意,南风海狂喜,话语乱七八糟的,引的南通大师脸色冷的飘出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