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市城北,清风道观。
这里的香客很多,因为这里很安静。
这里的修行者也很多,因为这里终年被浓雾笼罩,好似仙境。在仙境里修行就更容易成仙,这是所有修行者的想法。
这里的到访者也不少,因为观主清风道人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出家人。
林紫薇作为这里最大的香客,每年都会到这里住几天。每当她人生得意或是失落时,她都会到这里来,听听山林间鸟儿的叫声,呼吸呼吸带着重重水气的空气,听听观里一早一晚的钟声。用她的话说,这里可以让她静一静。
最近一段时间,林紫薇遇到了一系列难题,她的林氏财团即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梁伯,曾经是公司的缔造者,林紫薇父亲林山河的CEO,现如今是林公馆的管家。梁伯十五岁上战场,三十岁认识了林山河,从此二人在商海摸爬滚打几十年,硬生生打造出了自己的一片天。林山河死后,梁伯辞去了公司CEO的职位,退居二线,全心全意的辅佐新上任的董事长,林山河的女儿林紫薇,几年来兢兢业业,使林氏集团再创了高峰。
几个月前,林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梁伯动用了所有关系,最终化险为夷。可在最后关头,一个神秘的神枪手打死了帮助他们渡过难关的冯天南,还把梁伯的一根手指打断。事情败露,如果立案侦查,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在林紫薇的弟弟,刚刚从古梵天国回来的林绍强身上,却又发生了一系列神秘而又奇怪的事情。一个名为天芒教的神秘教派浮出了水面,一种名为九劫的苦行方法死死地缠住了林绍强。
古刹之内,林紫薇和清风道人对面而坐,二人已经聊了整整一个下午,此时正在品茗。
“道长的意思,这么做很不好是吗?”林紫薇放下茶杯,秀美的眉头慢慢皱紧。
清风道人年近九十,但红光满面,道骨清风,精神头非常好。
“林氏一直是做正经生意的,这一次……唉,好在还没铸成大错,悬崖勒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那个出现在码头的黑衣人阻止了你们,阻止了你们的犯罪,却也无疑是救了你们。你们不要抱有怨恨,他,说不定真的是可以净化你们心灵的真神啊。”
林紫薇没有说话,她从不信神,她只信钱,只信万恶的金钱。她来这里也并不是信道,只是图这里的一个清净而已。
“好了,说说别的事吧。”林紫薇适时转移了话题。
“道长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天芒教的教派?”
“天芒教?贫道寡闻,不知。”
“是一个古梵天国的教派,邪的很啊。”
“古梵天国吗?”清风道人捻着胡子,若有所思。
“道长想起了什么?”林紫薇急问。
清风道人笑了笑:“没什么,古梵天国是一个很神秘的国度,他们的很多文化我们都无法理解。”
林紫薇急道:“道长如果知道什么,请一定告诉我,我的弟弟……我的弟弟他已经快要死了。”
“哦?”清风道人变得严肃起来。
“这么严重?”
“是的,我弟弟在古梵天国呆了十几年,他……他好像加入了那个邪教组织,现在……”林紫薇低下头,再也说不下去。
“如果是这样,贫道倒是有一个不二人选,你可以去咨询他。”
“谁?”林紫薇看到了希望。
“欧阳极光。”
就像太阳每天东升西落一样,天海人没有不知道欧阳极光的。
三个大:大心理学家,大作家,大慈善家。
欧阳极光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家,一个风光无限一辈子的九十五岁高龄的老人。
“欧阳极光老先生吗?”林紫薇脸露为难。
“我不认识他啊。”
清风道人笑了起来:“贫道不才,和欧阳极光有着几十年的交情。”
林紫薇大喜,对着清风道人深深一躬,说:“还请道长引荐。”
清风道人笑着点点头,把林紫薇送了出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清风道人坐在蒲团上凝思,这是他每天必修的功课。
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躺下来睡过觉,每天这么静坐几个小时,想想从前,想想以后,待到东方发白,他便会神清气爽,仿佛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净化一般。
可是今夜,清风道人却很难平静下来,他心中有一个魔鬼,这个魔鬼促使着他好几次差一点暴跳如雷。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过了,心中的魔鬼名叫愤怒,愤怒的道人自然想做一件愤怒的事情。
欧阳极光!
清风道人猛地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行程已经安排妥当,两天之后,他便会带着林紫薇到欧阳公馆去拜访欧阳极光,而在那一天,他也要做一件他这一辈所做的最为疯狂的事情。
清风道人有一个大行囊,是想当年他走南闯北时从不离身的宝贝。用他的话说,行囊里装着的,是他的家。
他打开了行囊,从里面抽出了一把软剑。
剑很软,就像丝绸,可他一抖,丝绸变成了标枪。
他在这把剑上倾注了近七十年的功力,杀过鬼子,宰过汉奸,刺过国民党军官。
这是一把正义的剑,一把赤红的剑。也就是这把剑,两天后要斩下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的头颅。
杀有德之人的剑,还算是正义的剑吗?清风道人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些事情,是他非做不可的。
欧阳极光,他要杀的人是欧阳极光。
剑光一闪,软剑归鞘。剑藏于鞘,藏住的是戾气,而不是杀气。
剑的真谛,不在于杀,而在于藏。
两天之后,梁伯开着车来到了道观,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瘦到了极点的黑袍人。
黑袍人就像道长的剑,藏的很深,却难以掩盖身上的阵阵寒气。
他就是林绍强,林紫薇的弟弟。
清风道人给林绍强号了脉,这个年轻人极度虚弱,似乎已经好多天没有吃饭了。他的身上散发出一阵浓郁的香味,这股味道闻着让人迷糊,想打瞌睡,似乎是西域某地的一种可以治疗剧痛的香草,有毒。
清风道人终于明白了林紫薇的担心,这个年轻人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
梁伯的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断指的剧痛让他脸色苍白,没什么精神。
车驶进了市区,高楼大厦猛然间增多了。
清风道人有些紧张,手伸进了行囊,握紧了剑柄。
“道长出门好似旅行,拜访老朋友还要打点行囊啊。”梁伯笑着说。
清风道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软剑就像是蛇信一般,已经露出了血腥的舌头。
欧阳极光,今天一过,一切便如风儿一般,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