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居然有一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的感觉。
她费力地坐起身子,听到身旁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本能地扭头看过去,正对上一双沉黑清幽的双眸。
“醒了?”邵清晏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到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女孩刚从睡眠中醒来,澄澈的眼中还带着懵懵懂懂的光,嫩白的脸颊泛起粉嫩的潮红,长发蓬松,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揉一揉。
“我记得你现在在上大学?”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阮笙愣了一下才轻声回他,“嗯,还有半年就毕业了。”
邵清晏没有再说话。
大四,可是看起来明明像个高中生。
阮笙这会儿彻底清醒过来,想起邵清晏说过的送自己回家,还以为自己已经到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然而正在开车门的动作在扫到外面的公寓时瞬间顿住了。
这,根本就不是她家啊。
“大哥?”阮笙重新转头看向沉稳不动的男人,试探地喊道。
邵清晏面不改色地迎上她的目光,没有半分心虚。
“你睡着了,没来得及向你问清地址。现在天也不早了,你就先在我这儿凑活一晚上,明早再送你回去。”
一番话说下来,有理有据滴水不漏。
阮笙哪里敢怀疑邵清晏话语里的真实度,只为自己的贪睡感到愧疚不已,“那真是麻烦您了。”
不得不说,以她现在狼狈的姿态也真的不适合回家,家里那两位肯定又要万般担心了。
邵清晏给阮笙安排的客房,就在他卧室的斜对面。
“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邵清晏将她送到房间门口沉声嘱咐。
阮笙低低地嗯了一些,见邵清晏利落地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大哥!”
邵清晏转动轮椅,侧着身看向她,“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有,很重要的事情。但是阮笙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
邵清晏人这么好,让她直接开口告诉他,说他女朋友和他弟弟一起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阮笙有些不忍。
她刚刚尝过那种被背叛的滋味儿,实在是不好受。
“没什么,就是,谢谢您。”
“客气了。”
阮笙看着邵清晏清瘦笔直的背影,心口闷得厉害。
到了后半夜,阮笙因为认床翻来覆去怎么都没办法再睡着,于是干脆直接爬起来想去楼下厨房找杯温水喝。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门,经过邵清晏卧室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极其压抑的呻吟声。
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极其清晰突兀。
阮笙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她看着门缝处隐隐透出来的橘黄的灯光,心忽然有些慌。
正在犹豫时,又是一声闷哼。
阮笙连忙抬起手敲了敲门,房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似是刚刚都是阮笙的幻觉。
“大哥,你还好吗?”她担忧地微微提高了声音问。
“咳,我没事,你回去吧。”
虽然邵清晏还在极力隐忍着,但是阮笙依然能够听出他气息不平,努力压抑的感觉。
阮笙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手,没想到门没有锁,一拧就开了。
她径直往里面走去,一眼就看到纯黑色的被子下面,邵清晏蜷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清冷明朗的侧脸紧绷着,深深埋在枕头里面,但是阮笙依然能够看到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明显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大哥。”阮笙连忙快步跑到床边,蹲下身子焦急又小心翼翼地喊他。
邵清晏明显没有想到阮笙居然会就这么直直地闯进来。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向她,同时紧咬牙关试图将痛楚咽下,“我没事,你回去继续睡吧。”
阮笙看着他惨白一片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偏偏男人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清冷,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她怎么能若无其事的回去继续睡觉?
“大哥你哪疼?你告诉我,算了,我,我现在就打电话叫救护车……”
阮笙余光瞥到邵清晏放到床头的手机,伸手就要拿过来,然而手才伸到半空中却被蓦地抓住了。
邵清晏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完美的像是一件艺术品,就这样突然地将她的手全部纳入掌心。
阮笙明显的感觉到邵清晏的手掌泛着些微的凉意和潮湿。
“别打电话。”他看着她认真地说出这四个字。
顿了半晌,见阮笙脸上毫不掩饰地担忧与焦急,这个明明疼得大汗淋漓的人忽然笑了。
这是阮笙第一次见到邵清晏笑。
仿若云开雾散,冰雪消融。
阮笙一时间没出息的看慌了神。
邵清晏缓缓松开她的手,然后撑着床坐起了身子,“床头柜里有一些止疼药,你去楼下帮我倒杯温水上来吧。”
“好,我马上就去。”阮笙得知终于有了解决办法,脚下不敢耽误,忙不迭地就跑了出去。
等她回来的时候,邵清晏还维持着她出门的那个姿势,静静等着。他侧脸看向窗户,没有拉窗帘,漆黑的夜空中繁星万千。
然而阮笙却觉得这个人的眼中有万千星光也找不明亮的黑暗与阴郁。
不过是一个晃神的功夫,等阮笙回过神来的时候,邵清晏已经收起了刚刚落寞的神色,重新又变成了那个温润清冷的邵家大少爷。仿佛刚刚的慌神只是阮笙的错觉。
“我试了,水温正好。”阮笙将水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邵清晏侧身,去拿床头柜上多出来的那个小药盒。
阮笙见了,连忙伸手帮他拿过来。
邵清晏见了,表情一愣,“谢谢。”
吃完药,邵清晏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虽然还能看出眉头微皱,但是明显最疼的那一阵已经过去了。
“没有没有,都是我应该做的。”阮笙想也不想的就回道。
“应该做的?”邵清晏却抓住她话里的重点不放。
阮笙愣了愣,本来想说,他是邵清焓的大哥,也是她的大哥。但是突然记起自己已经和邵清焓再无可能了,于是话锋一转,轻声说,“嗯,你昨晚也帮过我的。”
邵清晏久不出声,阮笙抬眼,正对上他打量的目光。
男人的面容即使在这样狼狈的时候依然英俊逼人,暖黄的灯光消散了一些冷意,为他添上了平时少有的柔软,那双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是如一汪平静的池水。
阮笙的心跳没由来的空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