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喘匀了气,继续说道,“如何?你可想通了?快些给我个答复,我也好吩咐水牢那边准备着!”
那老嬷嬷本就上了岁数,被这祖孙二人如此恐吓,已是吓得脸色发白。
“老夫人饶命,二小姐饶命,老奴……老奴说便是了……”
老夫人此话一出,骊真面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母亲,您这是说得什么话?府中竟有这样阴险狠辣的人,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更别说他害得是我的亲娘!”
他扶住老夫人的手臂,信誓旦旦地说道,“您放心,此事我一定会追查清楚。”
骊千歌见站在一旁的苏氏脸色变了又变,便知道不能太拖,须得趁早逼着苏氏承认罪行。
“娘亲,我想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吧?”
千歌骤然出声,苏氏被吓了一跳,却还是迅速掩盖了脸上的不安。
“我刚刚回府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自然不知道母亲院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她垂首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这老嬷嬷莫不是我派去给母亲煎药的吗?可是她做事出了什么岔子?”苏氏又顿了一顿,急忙向老夫人鞠躬,“母亲,这嬷嬷跟在我身边数年,我也是看她做事稳妥且年事已高,做不得其他重活,这才派她来给母亲煎药的,若是她做了什么错事全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不周全,还请母亲莫要生气,我这就带她回去好好管教!”
“你说的没错,既然这嬷嬷是你的人,那你便好好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在我的药里下毒?又是受了何人指使?”
“什么?下毒?老爷……这是真的吗?”
苏氏慌忙用手帕挡住了嘴,一副受惊的表情。
“确实不假,大夫已经验过,这老嬷嬷带着的手帕便是用来下毒之物,而她之前已经承认是自己下了毒,至于幕后的主使……”
骊千歌见自己的爹爹有些犹豫,便抢先一步说道,“母亲,这老嬷嬷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说是你指使她下毒的。你可否和她对峙一番,也消了这子虚乌有的指控。”
苏氏的瞳孔骤然放大,一副受惊不小的样子,随后却走向那嬷嬷,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这奴才当真是狼心狗肺,下毒害老夫人不说,竟然还想污蔑我?若是这流言蜚语传了出去,相府主母的名声莫不是都被你毁了?”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那老奴被苏氏一巴掌打蒙了,只顾着抱头躲避,一句有价值的话都说不出。
骊千歌见苏氏又要动手,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氏来不及收起自己阴冷的眼神,干脆威胁她说道,“怎么?我教训教训自己的奴才也不行吗?相府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丫头来插手?还不放开我?”
骊千歌冷笑一声,松开手腕后挡在了那嬷嬷跟前。
“母亲,千歌哪里敢插手府中之事,我只是见母亲如此动怒,担心你气大伤身。且这嬷嬷年岁已高,你这几下打下去她会少半条命的,到时候她一命呜呼自然死不足惜,我是怕母亲您的冤屈再也无处可伸……”
“你……”
苏氏被千歌一番话噎地哑口无言。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吵架斗嘴的时候,还是赶紧审审这嬷嬷吧!”
老夫人有些不耐烦了,逼着骊真审问那嬷嬷。骊真自然不能忤逆自己的亲娘,便上前一步,对着那嬷嬷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说出实话,我便饶你不死。你若不说,我便把你丢进水牢去自生自灭!”
“老爷,老奴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啊!幕后主使就是……就是……”
苏氏听她的语气是打定主意要背叛自己,她微微侧过身,抬起手腕,露出了那串贝壳手钏。几乎在一瞬间,那嬷嬷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凝固了,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苏氏自然料到了她的反应,故意反问道,“你倒是说啊,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
骊千歌注意到了那嬷嬷的变化,可一时之间也猜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按理说为了保命,她肯定会把苏氏供出来,除非是那苏氏抓住了她的把柄……可还有什么把柄比她自己的命都要重要?
“回老爷夫人,回老夫人,这幕后的主使……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老奴自己的主意。”
骊千歌面上一惊,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一直旁观的绯雯。
“可你刚才还说是大夫人指使的,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骊真不耐烦的追问,“若真是你的主意,那我倒是想听听,你为何要毒害老夫人?这与你而言有什么好处?”
那老嬷嬷的动作十分僵硬,她用力地磕了一下头,脸深埋在手臂之间。
“回老爷,老奴只是见财起意,想趁着老夫人生病,府内的人都忙着照料之时偷些珠宝,留着自己养老用。”
“你若是想偷些东西,哪里要费上这么多的力气?”
骊千歌自然不甘心,急忙追问,“你不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吗?”
“二小姐,不论你信或者不信……老奴只有这一种说法,若你不信,便把我投进水牢吧……”
老夫人一直沉默地坐着,她扫了眼骊真,又扫了一眼苏氏,心里恍然便明白了许多。
“即使如此,那边把这老奴送入官府吧,别让外人知道后说我们相府中人只会动用私行。”
“祖母!此事明明疑点甚多,难道就凭这嬷嬷一句话,就放过真正的主谋吗?”
骊千歌满脸失望,她猜到骊真会偏袒苏氏,没想到就连祖母也是一副得过且过的态度。
一直守在旁边的绯雯总算是忍不住了,她悄悄走到骊千歌身边,耳语了几句。骊千歌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告病修养的映月呢。
此事无论最后如何,苏氏断不会再信任映月,既然如此何不拿出这最后的杀手锏。
“爹爹,千歌还有一个证人,若是连她也不能证明此事和母亲有关,千歌愿亲自登门向母亲斟茶认错。”
骊真面上一紧,他对这丫头忽然感到十分失望,如此弄不清轻重缓急又丝毫不能忍耐,日后如何能成大器?他怎会不知那嬷嬷的话疑点重重,他又哪里是真心想包庇那苏怜儿?
不过是情势所迫,不得不妥协罢了!
可现在这丫头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他若不查也实在难堵这悠悠众口。
“罢了,我便再信你一回!”
骊千歌本想派人把映月带来,可苏氏不想再等,便求了骊真,带着一行人往下人住处赶。
老夫人身体虚弱无法同行,便派了自己身边的张嬷嬷一同前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花园,路过的丫鬟奴才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唯恐一个不小心牵连到自己,赶紧都躲得远远的。
映月住在下人院的内院,还是个独间。
骊千歌在最前面带路,一路上都心绪不宁,她总觉得那老嬷嬷之所以突然改口定是有什么原因的,若是苏氏在背后搞鬼,那便说明她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若是如此,那映月会不会也被苏氏抓住了把柄而临时改口呢?
骊千歌在袖里握紧了拳头,若是连映月都临时倒戈,那她只能履行承诺去给苏氏斟茶认错,可她宁愿被赶出相府也不愿再受此侮辱。
她猛然间想起徒千晟,想起那个总是处事不惊,满腹阴谋的登徒子。若是他在这里定能轻松应付,而不是像他这样腹背受敌。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映月的住处总算是到了。
绯雯走在最前,推门而入,可一眼便扫见了地上的东西。
骊千歌见她忽然变了脸色,也想进去一探究竟,却被绯雯挡住。
“主子,别看!”
绯雯伸出手臂拦住了她,这一举动被身后的骊真瞧见。骊真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跟管家说,“你去看看,小心点!”
“是。”
管家得了命令,带着两个小厮进了屋子,可片刻后三人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老爷,不好了!那丫头……那丫头死在里边了!”
“什么?”
骊真震惊不已,推开管家进了屋,一眼便扫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那似乎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人了,两只手腕都以诡异的角度被折断,一条腿也被干脆撕成了两截,脸上血肉模糊,只能分辨出那两只白色的眼球。
映月死了,且是死不瞑目。
骊千歌大着胆子走进来,随后腹中便一阵上涌,扶着门框吐了许多酸水。
她害怕见到那浓重的血红色,害怕闻见这死鱼般腥臭的血腥味,这会让她想起前世那间阴暗潮湿的地牢,想起自己被踩烂血肉,惨死在骊梦虞脚下的样子。
骊千歌的胃疼得更厉害了,一阵阵的绞痛侵蚀着她的意志。她脸色苍白地像一张白纸,只能靠着绯雯,勉强站立。
“怎么会这样?老爷,到底是谁会这样对待一个小丫头?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苏氏假惺惺地抱住骊真的手臂,“老爷,我们还是报官吧,让刑部的人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