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知道她口中说的丫鬟是画屏。前世的时候楚夫人当着她的面打了画屏板子,如今却只在她面前提了这么一句,想来是因为前世对她不满,想借着画屏的事杀鸡儆猴。
她想着前世被活活打死的画屏,到底心中不忍,开口问道:“母亲可想好了如何处置吗?”
楚夫人漫不经心地说:“那丫头犯了大错,便打五十板子吧,她若能捱过去是她的造化,我自会把卖身契给她,撵出府去就是了,若是捱不过去,那也是她的命。”
四月听了不禁暗暗心惊。五十板子,莫说是府上娇惯养着从不做重活的丫鬟,便是男子,只怕也是受不住的。她有心想为画屏求情,又怕楚夫人责怪,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母亲可否听儿媳一言?”
楚夫人停下了脚步,挑眉看着她,眼中带上了一丝探究。
四月咬咬牙,说道:“儿媳幼年时也曾体弱多病,还生过一场大病险些丧命,后来是一位云游四海的高僧路过,才救下的我。那高僧观我面相,摇头说不是长寿之相,怕活不过及笄,还是我娘跪着苦求了一日,他才叹了口气,说只有家中常做善事,福报积在我身上,或许可以扭转命运。”她偷眼看着楚夫人,发现她面色有些松动,就继续说道,“从那之后儿媳的父母便经常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说来也怪,从那之后儿媳的身子倒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能遇到那位高僧,想来也是你的造化。”楚夫人的心又飘到了儿子的身上,若是桓儿也能遇到那高僧,说不定身子也能好起来了,“你这样一说倒也提醒了我,楚家年年都向华音寺捐香火钱的,今年事多,我竟也忘了,希望佛祖不要怪罪才好。”
“母亲一心向佛,佛祖定然不会怪罪的,”四月说道,“可儿媳家中贫寒,爹娘没有闲钱捐香火钱,只能做些小事,儿媳的身子也好了,想来佛祖是看到了那一片心意。”
“如此说来,到是我想差了。”楚夫人点头应和着,心中想着是不是应该摆了粥棚施粥。
四月见她并未往画屏身上想,只得敞开了说道:“母亲心中牵挂的事情多,难免会有疏忽。眼下儿媳倒是有个想法,不知是否该说。”
“你说便是。”楚夫人说道。
“丫鬟疏忽大意,自然是应该处罚的,只是儿媳想着,眼下少爷身子不好,若是那丫鬟心中满含怨怼,对少爷也是不利的。”四月边说边窥着楚夫人的脸色,“不若母亲开恩饶了那丫鬟,只撵出府去便是了,也算是为少爷积福。”
“怨怼?”楚夫人却是冷笑了一声,“她不好好伺候桓儿,害桓儿险些丧命,我没直接打死她已是开恩,她还敢心中有所怨怼?”
“道理自然是这样的,”四月赶紧说道,“可万一她不理解母亲的慈母之心,想不到自己的错处,只想着母亲的责罚,难免心中不平。若母亲放了她,告诉她是少爷求的情,她本以为自己逃不过责罚,可却只是被放出府去,她反倒会感激,私底下也会为少爷祈福的。”
楚夫人没有说话,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考虑她说的话。四月盈盈拜下,请罪道:“是儿媳逾越了,如何处置下人,母亲心中自有思量,只是儿媳想着少爷的身子,觉得这样或许少爷就能像儿媳一样,福报越积越多便好起来了,忍不住多嘴说了几句,还望母亲不要同儿媳计较。”
“罢了,”楚夫人摆摆手,示意她起身,“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你是为了桓儿的身子着想,我又怎么会怪你?外头风大,你先回去吧,别让桓儿等的急了,再忍不住出来寻你。”
四月见她不似生气的样子,也松了一口气。她执意送楚夫人出了扶风院,又目送她转过弯去,才回了屋子。
楚夫人回到了明心院里,甫一进屋,孙妈妈便迎了上来。
“夫人今儿个这么早就去了少爷的院子?”她一边扶着楚夫人坐下,一边说道。
“左右上午无事,去看看桓儿。”楚夫人心情不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本想着桓儿媳妇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得需要多提点着些,现在看来却是很不错。”
“夫人挑的人,一准儿是好的。”孙妈妈奉承道,“就是老奴今日第一次见她也吓了一跳呢,别看少奶奶说话慢声细语的,板起脸来那气派,倒像是个官家小姐呢!”
“老太太今日见了也算是满意呢,”楚夫人说着,忽然又想起敬茶时四月说的事,便问道,“你今儿是怎么回事?明知那林氏得去荣华堂敬茶,为何要耽搁些时辰给她讲规矩?还在扶风院便说起来了,桓儿早上难得睡得安稳,若扰他安眠可怎么办!”
“是老奴想差了!”孙妈妈本想在楚夫人面前给四月上上眼药,可一听楚夫人的话,显然四月已经先发制人了。她跪下来请罪道,“老奴是想着,老太太本就看不上少奶奶的出身,怕她在荣华堂闹出什么笑话,想着先提点一下,免得到时候丢了夫人的面子。没顾着少爷,实实在在是老奴的不是,该打,该打!”说着她便自己掌起嘴来。
“罢了,罢了。”楚夫人说道。孙妈妈是她的陪嫁妈妈,也算看着自己长大的,楚夫人对她还是颇有些感情的,“你起来吧,以后注意着便是了。”
孙妈妈站了起来,瞧着楚夫人的神色还算和缓,便说起了画屏的事:“那丫头也关了有几日了,夫人何不趁着今日得空发落了她?要老奴说,正好把她拖到扶风院里去打板子,也好给其他伺候少爷的人一个警醒,看他们还敢不敢不经心。”
“那丫鬟的事我想了想,虽打死也不足惜,可到底应当为桓儿想想,就撵出去吧,权当替桓儿积福了。”楚夫人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