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镇,青石广场东侧。
还没到午后,斩灵公会分部便门庭若市,形形色色的江湖人齐聚于此,三五成群的议论着下午的考核。
在辰国,拿到斩灵徽章,就意味着身份高人一等,端上了铁饭碗。哪怕不去劫谷这样的险恶之地与灵兽搏杀,仅是给人看家护院,拿到的酬劳也比普通人高上许多。
烈阳在炎关只是听说过,这会儿观察稍许,才明白斩灵徽章也分等级。
与灵兽的等级大致对应,去掉其中的“灵”字,从低到高,划分为:初级、幻级、玄级、尊级、梦级、神级。
意思简单明了,能够猎杀幼灵级灵兽的,级为初级斩灵,以此类推。
斩灵公会门前的江湖人士议论纷纷——
“听说斩灵公会的会长,是名神级斩灵……”
“神级斩灵?得是洞天域吧!”
“星尘大陆才几个洞天域?”
烈阳在人群外围,心里暗忖:斩灵公会无视国界,若是没有几个洞天域强者坐镇,早就被辰帝陛下收拾了。
自己暂时不能回家,不如也参与斩灵考核?父帅早说过要小心斩灵公会,借此机会进行探查,倒是个极好的选择。
正想去问清考核条件,背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公子,公子?”
“……”烈阳扭头,看见顾三妹正跟在身后,她的父母已经离开了。
“喏,公子,这是我的卖身契。”顾三妹手里捏着一张纸,看样子是找旁边店家要的纸笔,已经签字画押,可以去官府申请改变户籍。
烈阳哑然接下,扫过一眼,便将之收回虚界。
“唔?”变魔术一般的手法,让顾三妹惊奇的眨了眨眼,还探了探头,想看清那一张卖身契被藏在了哪里。
猝不及防的,却被烈阳点了点脑瓜子:“脏兮兮的。”
“我……奴婢早上在家里帮劈柴,一时出来的急,就没洗……”顾三妹还没习惯新的身份,说话很小心。
烈阳好笑的摇摇头,眼前的小丫头就得一米四身高,细胳膊细腿的,拿斧头劈柴?
“走,我带你置办两身衣裳,带你洗个澡,然后去吃饭。”烈阳在镇北将军府虽是被伺候惯了,可是他并没有多少主仆思想。
端着那一套,累得慌。
他说着,见周围人群拥挤,便伸手护住顾三妹要往外走,顾三妹却有些发愣,俏脸扑红:“公子您……您不用给我买衣裳,我……我背包里面有。”
烈阳这才注意到,她是有个灰色布包,此时两手空空,她母亲买的糖饼糕点,应该就藏在了背包里。
“我看看。”烈阳虽然没有偶像包袱,但毕竟是镇北将军府的少将军,“讲究”是天生的。
他站在顾三妹身后,打开灰色的布包,里面是几身普通的布衣,有缝补的痕迹。看起来是很寒酸,但很干净。
还有双新布鞋,有红线绣的两朵梅花,令人不禁想起“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诗句。
那一小袋糖饼藏在背包的角落,根据外观估算一下数量,应该还不到十块钱。
烈阳扣好布包,顾三妹还骄傲的说:“都是娘亲给我做的新衣裳、新鞋。”
也不知是哪里剪来的旧布匹,让这丫头高兴成这样。
烈阳不忍心打击她,于是说:“娘做的东西肯定好,但只有这一两套,穿坏了就没了。我给你买些别的,以后你想娘了,也好有东西作个念想。”
“唔……”顾三妹顺着一想,抿着唇点了点头,声音清浅,“公子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接着一笑:“那就谢谢公子啦!”
烈阳千疮百孔的心,真是要被这妮子的微笑给治愈了,于是带她寻了一间上好的女装店,现成的、定做的,还有搭配的一些发箍首饰,给买了一大堆。
出手之阔绰,让顾三妹又惊又喜,几次推却,但哪里敌得过烈阳的霸道?心里小鹿乱撞,只好羞涩的任公子买买买。
其实最后结账,也就不到一千块铜钱。
这对于镇北将军府的少将军来说,就是眼皮一搭的事。但对于顾三妹,则是一个天文数字。
买罢内外衣裳,烈阳又寻了间客栈,吩咐店家打来热水。
烈阳就在外间坐着,顾三妹在里面洗澡。两人之间隔一层珠帘,雾气升腾,如梦似幻。清脆的水声不时响起,撩动心弦。
往里看去,可以分辨出一个朦胧的倩影。
“公子,你待会儿要参加斩灵考核么?”顾三妹并不内向,一边在大浴桶里仔细擦洗身子,一边问。
“嗯。”烈阳应了一声,心里正计划,先不管是否加入斩灵公会,得给顾三妹一个定位,“你以后,就是我的小侍女。”
“是,公子!”小侍女得了新衣裳,又舒服的洗着热水澡,声音很开心,“奴婢一定会把公子服侍好的!”
烈阳倒不怀疑,反正自己糙汉子一个,是否有人伺候,都过得去:“以后,不要自称奴婢,咱们行走江湖,会让别人瞧不起你。”
对于这个,顾三妹倒是不理解:“那自称……三妹?”
“也不行。”烈阳凝眉,他想得很多,“行走江湖,难免有仇家,若用真名,或许会为家人带来危险。”
“哇……”顾三妹眼里闪起小星星,“公子懂得真多!那就……请公子赐奴婢一个名字吧。”
烈阳除了是个练家子,也是个读书人,加上他性格直率,起名并不纠结,他扫眼珠帘后的白皙肌肤,微笑道:“前几日冬雨连绵,遇见你便是冬日晴雪,雪晴的名字用得太多,我便叫你顾雪,如何?”
“顾雪?”小丫头嘴里念了念,俏脸扑红,像是初熟的苹果,“这名字好好听,那,雪儿谢谢公子赐名!”
果然是个激灵的小丫头。
顾雪在里间洗漱梳妆,忙活了有半个多小时,当她拨开珠帘,来到烈阳跟前款款行礼时,竟把烈阳竟得瞪直了眼。
她的眼睛如初见时那般清澈,透着点好奇的无辜,任谁也生不出伤害之心。柔顺的长发配着新买的簪子,梳了个单马尾发式,露出左右细致如画的脸颊。
顾雪甜甜的笑着,鼻梁精致,薄唇如樱花惹人,脸色扑红,左右缀出可爱的小酒窝。脱下了布衣,换上烈阳挑选的衣裙,简直是脱胎换骨。
若不是她好看的小手上有明显的老茧,真会让人以为这是某位富家千金。
“公子,公子?”顾雪见烈阳看得呆了,脸上怯怯,心里却有莫名的欢喜,小声的唤了唤。
“咳咳……那个……”烈阳回过神,难得窘迫一回,倒也不脸红,连忙道,“坐,中午想吃什么?”
“唔?”顾雪看了看身边的凳子,却不敢坐下,“公子说吃什么,那就吃什么呀?”
“嘶……”烈阳有些犯难,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事,以前在家里,都是给啥吃啥,从不挑食。
心思一转,顿时有了注意:“雪儿,以后我的食宿,都由你安排,公子我事情多,没工夫考虑这些,明白吗?”
“唔……”顾雪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有些委屈,“这儿没灶台呀,雪儿怎么做饭。”
她一委屈,脸上的表情简直人见人怜,烈阳一拍脑门,才想起这丫头出身穷苦,哪里会想到出去下馆子?
于是心里一盘算,递过去一枚金币:“喏,这是我们俩一个月的生活费,吃的喝的,就在客栈里直接买,衣裳换洗你可以自己做,也可以请客栈的阿婆帮忙。”
烈阳说得理所当然,却把顾雪惊得杏目圆瞪,惊呼道:“公子,一个月,一枚金币?这也太……”
一枚金币,足够普通三口之家半年的开销,但是在烈阳这儿,就顶一个月。
突然提升的消费等级,让顾雪有些猝不及防。
她嘴里小声念叨:“而且公子挑的这家客栈,是镇上最贵的,一个月房费就得三千多。不如我们去租个院子,三餐都让雪儿买菜回来做,一个月能省好多钱呢!”
烈阳倒是无所谓住哪,嘴里道:“都由你决定,我只对吃有要求——早中晚每顿饭必须肉一斤,最好不买猪肉,要有新鲜的青菜。冷天要有热汤,热天要有凉菜。嗯……面筋或者米饭、包子,每餐至少六两。”
顾雪听得都傻了,反应过来时才连忙掰着手指头计算,又听见烈阳补充道:“这只是我的份,你要吃多少就自己算,喜欢吃什么糖饼点心就去买,钱不够了只管问我拿。”
“……”顾雪惊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眼眉低垂,紧紧捏着手里的金币说,“雪儿知道,公子是有本事的人,能够服侍公子,是雪儿的福分。”
之前见父亲和陈老板谈,还以为自己要去陈家当丫鬟,甚至可能被卖去青楼。哪曾想过会遇到公子,见面就购置新衣,还有一个月一金的生活费。
这是她做梦都梦不到的好日子,顾雪说着,就想跪下去拜谢,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搀住了。
烈阳霸道而宠溺的声音传来:“你是我的人,我不让你跪,你谁也不准跪。而且,穿着新衣裳呢,地板脏。”
“公子……”顾雪愣愣的仰起脸,半盼着烈阳的手,看着眼前英俊的面庞,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两人四目相对,心思涟漪。
那一顾如仰高山,那一笑如驻星畔,有道是:
娉娉婷婷十四余,豆蔻枝头二月初。
腥风血雨江湖路,卷上珠帘总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