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黛瓦上凝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早春逼近，积雪也有了消融的迹象，顺着瓦沿朝下滴落，晶莹的雪水珠落在青石板的道上发出“滴答”一声，煞是好听。

只是沈澜音却没了观赏的兴致，她默默咽了口唾沫，只觉做了亏心事那般，在心底编织着什么言语。

“表妹也长大了啊。”

还没等她开口，萧晋煜便先出言替她打了圆场，“不过在表哥面前不必如此生疏，私底下还是如往常唤便可。”

他笑眯眯的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刘海，不敢多碰就收了回来，“你我二人，不必介怀这些。”

沈澜音抿了抿唇瓣，点了点头。

“嗯，太……表哥。”

她的临时改口弄得萧晋煜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不想过多的逼着她，只是想听她再唤他一声“表哥”，这愿望也不奢侈吧。

本想直接唤她“澜儿”，又怕唤得太亲切吓着她，萧晋煜便收敛了心思，道：“表妹今日有什么想去的地儿吗？”

沈澜音想了想，接着摇了摇头，“未有”

“表妹若是不建议的话，今日也一同出游，如何？”

想来左右无事，沈澜音便点头答应了。

这次萧晋煜没有乘着马车带她出行，反而是带着她走了条宫里的偏僻小路，从一个偏宫的门出了皇宫。

“我记得表妹以前从未走过这条路吧？怎地也不惊讶意外？”

上一世萧晋离为了哄她，特意告诉了她宫里这些偏僻小道，这条道便是其中一条，当然没什么好惊讶的，不过眼下……

沈澜音敛了神色，笑道：“表哥在宫中生活时日如此之长，知晓此路倒是也不甚意外。”

“你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收了几分眸色，戏谑道：“长大了还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她的面上浮现几缕霞色，心里头藏得具是欢喜。

从宫中的门出来，外头就是一片萧条景色，虽也趁着年味挂了几盏红灯笼，却也掩盖不了一片沧无。

沈澜音定了定心神，努力调动着前世的记忆，这才想起了什么。

这条道外头就是贫民窟，若是没猜错的话，前世萧晋离身旁的“左膀”——蒋文昭便是此地出来的。

若不是身侧还立着萧晋煜，沈澜音怕是直接前往了贫民窟，寻找蒋文昭的影子，将他先于萧晋离收至麾下。

萧晋煜垂眸，顺眼瞅到她的神色，当即心中情绪复杂，修长的手指收拢，掌心处映下了几个青白的指甲印子，“表妹对这贫民窟看得出神，可是想到了什么？”

沈澜音回过神，牵起嘴角摇了摇头，“无甚大事，只是是想到了百姓流离之苦，心中难忍罢了。”

“不过……”她仰起头，对上萧晋煜的眸子，声音里染着笑意与信任，“表哥登基之后，一定可以不让他们再过上苦日子的。”

闻言，他心中微动，抿了抿唇瓣。

澜儿这是……

萧晋煜忙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想法甩出脑海，嘴角扬起自嘲的弧度。

若是她还牵心老三，那岂非是我自作多情了。

“既然表妹如此信任我，那看来我要加油了。”

“嗯。”

两人打着哈哈朝前走去，话题很快就被转移，谁也不曾提起此事，只有快要转弯的时候，沈澜音又用余光瞥了眼贫民窟的样子。

不过逛了几条集市，就很快回到了宫里，和皇后告了别。

沈澜音回到家中，一心想着寻个日子去贫民窟找蒋文昭，回过神来，便发现了婢女们议论纷纷，眉宇间不难瞅见嘲笑的神色。

她微微蹙了蹙眉，小声吩咐道：“昙儿，你且去问问她们何时神色如此。”

昙儿领了吩咐，问完一圈很快回到了房里，“小姐，据说是三小姐偷跑去了皇宫，结果被抓了个正着，被老夫人训了一顿，禁足闺中，出嫁前不许出门。”

偷跑去皇宫？

沈诗音虽狠毒却不笨，怎地行事如此鲁莽？

“她是如何偷跑去的？”沈澜音问道。

昙儿想了会儿，答：“说是借着外出赏雪的缘由，却是在半路就要变卦前往皇宫，很快就被什么人掳住，幸亏一路也有几个会武功的跟着，才没遭贼人毒手。”

“原来如此。”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更是奇怪。

自己不过不在府中几个时辰，就出了这么个事情。

瞧见沈澜音如此，昙儿忍不住问道：“小姐可要前往老夫人那儿，问个究竟？”

她斟酌了会儿，便摇了摇头，“不必，虽不知详细缘由，不过也不难猜到其中究竟。”

想到沈诗音禁足被罚，对谁的好处最多，是宋依觅搞的鬼也不显得奇怪了。

两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府邸日后虽不会维持多久的表面太平，却也省去了不少沈澜音自己亲自动手的力气。

“那小姐，现下就寝吧。”

“嗯，”沈澜音点了点头，接着又想了什么，嘱咐道：“明日我有要事要出门一趟，你出门替我查些事情。”

昙儿不放心道：“小姐，外头寒冷，易染风寒，您又身子骨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可怎么办啊。”

“我没事的，”她摇了摇头，随即起身附在她耳边道：“你且照办……”

叮嘱完，沈澜音便让昙儿下去休息了，自己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大概想了些什么，便也睡着了。

睡梦中似是有谁在自己身侧发出了声轻笑，接着替自己拉了拉被子，又理了理颈间碎发，想来大抵是昙儿，沈澜音便也任由着去了。

一觉醒来，也是晨光微熹的时候。

沈澜音简单的穿戴好服装，披着一件雪白衣衫，绣有红梅枝枝，外头是一件同色的厚实长袍，头上斜斜的插着玉钗，垂下的珠玉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叫人心神愉悦。

她先是简单吃了些早餐，便借着和往常一样的缘由出了门，等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才分开。

沈澜音按照记忆走到了贫民窟，见到了熟悉的布置，她才松了口气。

“想必那蒋文昭也在这里不远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