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音一路跟着蒋文昭到了个破旧房门口，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趋势。

他回过头，指了指房门，“这里是我家，你一个姑娘家跟着进来不好吧？”

她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进去。”

这么听话？

蒋文昭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还没等他多加思虑，屋里便传来一声急促的咳嗽声，尖锐的声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闻言，蒋文昭再也不顾其他，连忙打开房门冲了进去，沈澜音便也得以浑水摸鱼着跟进去。

一进屋内就看到破旧的病榻上枕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老妇人，她的身子被蒋文昭扶起，痰盂至于下侧，咳嗽声不绝于耳。

“娘，你没事吧？”

他又是拍背顺气，又是焦急呼唤，还是寒冬，就已经急出了一头的汗。

老妇人只顾着咳嗽，本来咳出来的还是唾水胃液，之后便是连血液也咳了出来，猩红的鲜血染红了整个痰盂，好不吓人。

沈澜音连忙道：“你且别急，我替你去找大夫。”

她连忙跑出门，跑到拐弯处，昙儿身侧立着个大夫正在候着。

沈澜音和昙儿交换了个眼神，就对大夫道：“大夫，这儿有个病人您快去看看吧。”

这个大夫以前一直是给沈澜音看病的，见了昙儿问清了来历，二话不说的就跟了她们的计划。

她带着大夫朝着里头赶去，蒋文昭抬眸见大夫赶到，连忙道：“大夫，我娘她……”

“别急，让老夫看看。”

大夫提着小木箱子上前，“你把她平放在榻上，我来看。”

蒋文昭小心翼翼的把老夫人放在榻上，移到一旁不放心的看着老妇人。

沈澜音对这个大夫极其放心，丝毫不怀疑他能治好蒋文昭母亲的病。

最近的医馆离这里也有一段距离，若是蒋文昭能冷静下来想想，也能发现些不对，只是他现在一心系着母亲，全然不顾其他。

大夫很快缓住了老妇人的症状，开了个方子，从小木箱子里取出备用药材临时熬制了一碗让她喝了下去，老妇人才安静的垂了眸子睡着了。

“你按照这个药方去开药便可，老夫方才让她服下的药里有些带着催眠作用，正好让她可以借机休息会儿。”

“多谢大夫了！”

蒋文昭闻言，心情这么一大起大落，双腿一软就要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母亲的问题解决了，那接下来就是钱财的问题了。

他从袖中掏出几个铜板，为难道：“大夫，我身上只有这些，您看……”

大夫平日里是不出诊的，此次出来也是沈澜音的面子，蒋文昭手里那些钱买他医术绝对不够。

沈澜音见状，知晓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便从袖中掏出些银两垫付了医药费，接着寒暄了几句送走了大夫。

蒋文昭面色难看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刚才自己给他一点银两，他都那么闷闷不乐，现下迫于无奈接受了比刚才数量更多的银两，按照他那个文人脾气，怕是要气上许久，砸锅卖铁都要把钱还上。

沈澜音挥了挥手，不在意道：“一点小钱而已，你要是真在意，想报答我也不是没法子。”

“你要如何？”

“从贫民窟出去，往前走一炷香的时间，再转个弯便是皇室书院的分院，专门给那些非皇室就读的，你看过那么多书，一定可以在里面大放异彩的，到时候讨个一官半职的，想还我钱还不容易？”

沈澜音的声音里染着些蛊惑，眸子里却是无甚在意的波纹。

蒋文昭面如菜色的咬了咬牙，“我会出去做工还你钱的。”

她拦在他的前头，虽然身高不高，气势却也不低。

“金鳞非池中之物，我的眼光从未出过错误，若非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我也不会跟着你这么久，你不应该呆在贫民窟，你应该去书苑里施展你的抱负。”

如果是个成年人这么说确实有些说服力，但若是这话出自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之口，那作用就大打折扣了，可她身上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气质却叫人心服口服。

蒋文昭摇了摇头，“我没钱去书苑。”

“钱的问题你不用操心，如果是优秀的学子，书苑也可以减免学费的。”沈澜音扯着谎道。

反正到时候让自己同样在书苑就读的兄长和院长说一声，减免一个学费还不是小菜一碟。

而且蒋文昭的才气，值得她的费尽心思，相信兄长接触他一段时间后，也能理解自己的举动。

“你还想读书的吧？机会已经摆在你面前了，选不选择就是你的事情了。”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沈澜音拢了拢外袍，从袖中取出了些银两置于桌上，接着朝着门口走去，“我先离开了，那些钱你先拿着垫药材吧。”

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蒋文昭的视线范围之内，空留下一片白雪皑皑。

蒋文昭盯着桌上的银两出神，眸色也俞变俞深。

沈澜音刚出贫民窟不久，为避开风雪一直低着头走路，却没想到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个人的胸膛。

她匆匆抬头，和来人打了个照面。

“表哥！？”

萧晋煜惊喜道：“表妹，你怎地在此地？”

沈澜音收敛了眸中尴尬，笑道：“就是有些累了，出来走走，表哥怎么会在这里？”

“我……”他凝了凝眸中笑意，温柔的波纹很快在里有漾开，“我也是，在东宫呆乏了，想起昨日和你在外头吃了个糕点甚是好吃，一时嘴馋，就买了些来尝尝。”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包油纸，递了过去，“随便买了些，我一个人怕是吃不完了，表妹也吃些吧。”

沈澜音接过油纸，打开之后，里面全都是她爱吃的糕点。

我记得你不爱吃甜食。

沈澜音垂下眸子，看着手心里的糕点，鼻子竟是无缘无故的一阵酸涩。

“谢谢表哥。”

“傻丫头，”萧晋煜一如平常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和表哥还谢什么。”

他目光放远，牵起她的手，一同朝前走去，“你一个姑娘家的在外头也不安全，我送你回府吧，正好我也很久没见到祖母了。”

“嗯。”

沈澜音默默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贪恋着他手心的温暖。

两人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最终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