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澜想要抓紧时间,只好自己去托盘内找针筒,然后迅速抽取逝者血管内尚未凝固的血液,顺道将他的三根头发放入密封袋内。
做完这些,她对着逝者鞠躬行礼,然后重新盖上了白布。
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李芸澜扭头,见杨圆明显有顾虑,就安慰她:“你当什么都没看见,我自己做事自己当,明白吗?”
“唉,你这是……”杨圆叹气,无奈地说:“那好吧。”
李芸澜避开众人,匆匆赶去门诊大楼,三楼就有化验科,童琳是化验师,做事一丝不苟,态度又温和,关键她还是芸澜老师的女儿,有了这层关系,办事多少便利些。
“这两个样本至关重要,最快什么时候可以有结果?”
童琳见她面容严峻,知道事情不简单,就问要做哪些化验项目。
李芸澜见周围没人,这才说:“我想知道血液和毛发内是否含有违禁药物成分,具体原因我不方便透露,请务必帮忙。”
童琳满口答应,说最快要到下午三点才能得出结果。
“好,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不许透露给其他人。”
“OK。”
李芸澜这才松口气,压下内心涌动的不安,转身回了VIP病房。她检查了孙亮的恢复情况,进展令她满意。
“你的身体素质很好,伤势的恢复比预期要快。”李芸澜微笑以对:“怎么样,出院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躺了几天都快发霉了。”孙亮说:“等我出院,第一时间就是锻炼身体,把体能恢复了再说。”
“不可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是专业的医生,建议休养半个月再进行适当的恢复运动。”
“不行!那样老大会活劈了我。”他夸张表态。
李芸澜的脑海里,顿时浮现陆明昊嬉皮笑脸的模样,忍不住质问:“既然他这么凶残,你为什么还要听他的?想想不气人吗。”
孙亮想着她的话:“不是吧,老大什么时候凶残了?”
“难道不是吗?”李芸澜继续曲解他的意思:“你是病人,就该好好休养,凭什么要看他的脸色。我是你的主治医师,你就该听我的。”
“不是,我……”孙亮挠头,好一会儿才说:“李医生,敢情你对我们老大有深仇大恨啊,这误会就大了。”
“我对他没误会。”她反驳。
孙亮躺好,说:“反正,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掺和,得罪老大真的会很惨。”他一愣,继续补充:“我的意思,老大是爱憎分明的男人,不是你误会的那样。”
李芸澜撇嘴,不屑地说:“你们是一伙的,我没什么可说的。”
“嗯,眼见为实。”他就等着看好戏喽!
李芸澜还没离开病房,陈珍珠就慌里慌张地找了过来:“李医生,不好了!逝者家属已经开始在医院哭哭啼啼,看情形像要闹事。”
李芸澜浑身一震。
“马医生说,让你过去向他们交代几句。”陈珍珠很心焦的样子:“走吧,这事可千万别闹大,他还在劝着呢。”
“别担心,事情总能解决的。”李芸澜跟着她走,不忘安慰:“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再闹也是于事无补的。”
“你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横谁有理啊。”陈珍珠边走边说:“类似问题不是没有发生过,好在都能顺利度过。”
李芸澜没再说话,此刻最能明白彼此的心境。
到了急诊室里面,李芸澜果然看到黑压压一群人,男的多,女的少。几个女的负责在里头哭,声音很大,透着刻意的张扬。男的围着马向东,大家七嘴八舌,神情激动,看架势的确像要打架的!
马向东已经焦头烂额,其他医生都不敢随意出来管事,偏偏院长有事不在医院,见到李芸澜出现,他就像见到了救星。
“哎呦,李医生,你终于出现了。”
“马医生,你不用怕的,我们是按正规流程做的手术,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马向东就拉住她的胳膊,面向大家说:“各位,你们冷静一点。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位李医生才是最后负责手术的人,你们有话可以问她。”
李芸澜没料到马向东会来这一手,不禁质疑说:“马医生,你这是做什么?手术明明就是我们一起做的,这不能开玩笑。”
马向东对着这群家属赔笑,尔后,在李芸澜耳边说:“你就多担待吧,我家里有老婆孩子,不能那啥是吧?再说,他们都是大老粗,总不会对一个女人动手吧。”
话说到这份上,李芸澜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的用心。
事到如今,她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逝者张瑞祥,今年三十五岁,因为车祸入院接受外科手术,当时脾脏破裂,情况非常危急,幸好手术顺利完成,生命体征趋于正常。
张瑞祥的父亲张栋梁,已是六旬年纪,头发花白,没见眼泪却十分激动:“我儿子好端端的死在医院,你们到底给什么说法?”
“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李芸澜反倒冷静下来。
“现在是我儿子死了,你让我怎么不激动?”张栋梁涨红着脸、梗着脖子说:“一句话,你们医院到底给不给钱?!”
听到提钱的事,马向东一声不吭。
李芸澜据理力争:“手术的过程都是合情合理的,虽然当时出现过紧急状况,可最后都化险为夷。我用医生的职责发誓,救治病人的过程没有存在任何不妥。”
“你是医生,当然会这么说。我儿子死得这么惨,都是你们害的。尤其是你!你根本不配当医生,是你亲手害死了我的儿子。”
张父显得非常偏激,而几个女的还在继续哭泣,一阵高过一阵的哀嚎把人心都给搅乱了。
“马医生,现在该怎么办啊?”陈珍珠硬着头皮问。
“我哪里知道要怎么办。钱是大事,我做不了主。”马向东的手机恰好在此时响起,他打算溜之大吉,却被两个男的拦住去路,只好敷衍说:“各位,我还有急事,必须先赶过去。有事你们可以找李医生协商,她和院长关系不错,请让让,拜托。”
两个男的面面相觑,居然放走了马向东。
李芸澜势单力薄,却依旧高扬着斗志:“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凡事讲点道理好不好?他的死不是医生造成的。”
于是,一群男人呼啦围住李芸澜,他们挥舞着拳头,像集体游行般的团结,就差喊口号助威了。
张栋梁底气十足,大声地说:“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杀人偿命!”
有人随口附和:“没错,瑞祥不能白死,你们快点赔钱!”
“你算老几?找你们院长出来,我们要和院长协商。”
“给钱,人都没了,只有给钱了事,哼。”
面对如狼似虎的众人,李芸澜忽然斩钉截铁地说:“好啊,既然这样,那就公事公办。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她的话音刚落,现场顿时一片安静。
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充满着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