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夜,锦凉替流苏看过之后便清理了一下伤口,皱着眉看了一下琉楚略微紧张却强装镇定的神情,那俊秀的脸上许少,不,几乎没有这个表情,他能理解琉楚的动情,十二岁之后便再无人温暖过他,哪怕是青梅竹马的云清婉,也在他出事之后故意避而不见,
从琉楚允许这女子随意进入他的书房,现在还愿意直接将女子放在他的寝卧上,他已经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即便是怀着感恩也不应该做的如此明显。
原本锦凉以为这些事实已经让琉楚看到世态炎凉,可这突如其来的女子确实能打开他紧闭的心,哪怕时间不长,但是,谁都可以,偏偏这个女子不行。
“好了,并无大碍。我给她喝了安神汤,睡醒之后休养几日便可。”
琉楚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娇小的身躯脸色苍白,记得她说她很怕疼,磕一下碰一下都不行,金贵的很,可是她是以什么勇气去帮她挡住攻击的,这个女子没有武功没有内力,却在封子奕拿起筷子之时便已有防备的挡在他面前,
其实,他是可以将流苏推开的,只是他没有,可能是他太久没有人可以挡在他的前面,不再相信会有这么一个人愿意替自己承受伤害。所以,在看到鲜血的那一霎那,他后悔了。他不想争不想抢,却有人不停的逼他争逼他抢。
外面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便有人踏进房内,琉楚一个眼神,锦凉便将屏风拉起,两人齐齐踏出花厅,看见来人后锦凉便拱手作揖“宣国公。”
来人相貌儒雅,俊朗的脸上能看出在战场上久经沧桑的痕迹,穿着四团蟒袍,腰间一串翡翠玉牌系着如意穗,二层顶冠上用一支发簪束缚,富贵逼人中又带着常年在战场上的气势。他的神色还是略显担忧,沉重的嗓音开口道:“小王爷可有事?”
琉楚的眼睛清净如水,并未带任何情绪,寂静之间却带着一种天生的霸王气势,“本王,放弃流苏这颗棋子。”
锦凉和宣国公听了之后都是同时站了起来,仿佛是平静的湖面上突然砸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掀起的波浪足以淹死一个人。房间里已经是屏退了左右,
他可知道他在说什么,此计划有此女必成,天底下何来另一个与琼华郡主一模一样的女子,就是因为琼华已经在皇帝的心中已经埋下了资深的种子,有这女子,区区皇位早已不在话下!
锦凉大步上前,“小王爷三思。”现在除了夺取权位之外,百姓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际,皇帝今日越发暴戾,苛政暴民,已有消息道圣上在有生之年无法得到琼华感到气愤而要攻打西凉,
今夕的西凉非比昨夕,两虎相斗必有一伤,难道要因为一个女子,就要置百姓于不顾!置天下于不顾吗!此时谈论儿女情长...
宣国公的手轻轻一挥,示意锦凉不必再说,他重新坐下,声音却不似刚进门时强硬,“老夫能理解小王爷重情重义。”他的眼睛对上琉楚的眼睛“自你十二岁起受的腿伤,当时老夫看见你腿上日复一日糜烂的伤口,恨不得一剑了断了你,了断你的痛苦,你想也知道当时的想害你的人是出于什么居心,那残留在你腿上的剧毒,若非没有解药,你最痛苦的不是被废了腿,而是被废了腿的你,还要日日饱受剧毒的啃噬,如同千百条毒蛇在你的伤口上肆意啃咬。”
说完,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后来才将你送往山上,本以为就此结束,可是你坚毅的生命力却让老夫刮目相看,你生不如死的度过了七年,这七年你在与死亡作斗争的同时,那些害你的人正在寻欢作乐迎妻纳妾!”
琉楚的脸上开始出现异样,那双眼睛不自觉的带上恐惧,他无法忘记那时候的每一个黑夜,那种让自己的脸近乎撕裂的痛!可是,越痛的人,就越看得透人情冷暖,也更需要抓住这人世间唯一的暖意!他不甘心!
“现在的这个女子,连死都敢为你去做,何况是做一个在圣上面前备受宠爱的女子?”看得出琉楚心中的恨意,宣国公继续道“之后若是把握的好,她才是辅佐你登基的一把锐利的刀,再怎么样,于你而言都是有利而无害,”
锦凉惊异的看着宣国公,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琉楚的神色渐渐变的冷淡,他的目光看着宣国公的脸,似乎想要看出哪里有不妥之处,坐直的身躯轻蔑的冷笑。这一笑,吓的宣国公直接跪下。
“老夫看着小王爷自幼长大,绝无不轨之心!老夫的一生心血都在您身上的啊!就算是让老夫拼上性命,也要保小王爷一世周全!您的辉煌之日马上到来老夫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啊!”
宣国公现下也已快步入花甲,说实在一点,已经半只脚踏入棺材里的他,着实已经是倾尽所有在为琉楚筹谋,两人一明一暗,这天下江山迟早会在封子陵手里!见琉楚还在犹豫,宣国公朝外面喊了一句“传云丞相!”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地方已经变的安静起来,已是三更时分,外面的打钟声已经敲响,黑暗里,一个人影默默的坐着。仿佛耳边还有声音在响。
“小王爷,您不知道臣下对您一直都是毕恭毕敬,而如今,臣下愿意对您唯命是从,家有小女在今日回到府中便落泪不止,怎么劝都说不听,一度哭晕过去,请了太医说是伤心过度导致。而如今在梦里都会念着小王爷您的名字。臣下知道清婉自小与您是青梅竹马当真不可能真的没有情分,她要这么对您也是希望转移太子对您的注意力啊,所以这些年来,清婉亦不见得过的有多好,所以,为了清婉,臣下愿意云府相助。还请小王爷日后,多多担待清婉。”
“清婉此生,愿与子陵琴瑟和谐,白首不相离。”
琉楚的头愈发疼痛,他开始不知怎么处事,他开始离心,明明一切尽在掌握若没有这个女子他还体会不到什么是心痛,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站在流苏床边,克制自己转过身,大步的消失在房里。
而此时床上的人儿,却突然轻轻睁开眼睛,眼角的泪不知是伤口疼痛还是什么导致。她是无心,如若可以她也不希望听到任何东西。
可是琉楚的宣王府,除了他的房间是安全的,其他地方未必就不需要防范,而锦凉只觉得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不需要太大分量,却不知流苏怕疼,这一疼就会无法入睡,不管用多重的药,脑海里依旧会有清晰的疼痛意识。世态炎凉,她怎么能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