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身后有人呢?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只觉除了脑袋被太阳晒着还有点热气之外,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窟中。
学医的人估计神经都很大条,毕竟是拿着手术刀在‘大体老师’身上划过,伸手在‘大体老师’的身体中扒拉过器官,因此身边的赵惠英居然还能扭头一笑:
“阿婆!你先进去吧!”
随后一拉我的衣袖,让开路口,我瞪着眼睛看到一个老太婆抱着一个三四岁哭泣的小孩走了进去,不由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你怎么啦?脸色变得这么差?要不我替你号号脉?”
医学生呀!医学生!特别是实习的医学生,估计都希望身边的人,把疾病目录中的病都得一次,以便他们随时练手。
“不用!”我生硬地拒绝了胖妞的好意,甩开她的小胖手,提着礼物走进了院子。
为了宣泄刚才被老太婆吓得半死的郁闷,我自来熟地找了板凳,坐在院子里看灵保阿婆伸手去摸那个小孩。
“灵保阿婆,你看看我小孙子,是不是病了?晚上不睡觉、白天睡!把我弄得什么办法都没有!唉!”
“没有发热呀!嘿嘿!”灵保阿婆将她那枯枝般的手从小孩粉扑扑的小脸上拿开,喑哑地笑了笑说:
“这是睡倒觉了,来!你自己写几句话,贴到路口,保你孙子今晚一觉睡到明天太阳出。”
“可我不会写字,灵保阿婆,你替我写吧!”
两位老太婆就当我们四人不存在一样,轻言细语地说着话,只见灵保阿婆点了点头,回到木屋拿了一张黄纸出来,就在小方凳上裁好开始写: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咦?这不是我在城中村电杆、房屋外墙上经常看到的东西吗?怎么两地相距五六百公里,可这诡异的治疗小孩夜哭的东西一模一样?
看到这熟悉的东西,我心中的惊惧慢慢消失,好奇心升了起来,扭头一看华雨他们,也是一脸的好奇,估计也都在各自的城市中,看到过这种东西。
“这是巫术,我在省城见过!”
等到抱着小孩的老太婆拿着黄纸,心满意足地走了,华雨用肯定的语气说着,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灵保阿婆。
抱着黑猫的灵保阿婆在阳光下眯着眼睛,似乎没有听到华雨的话,也不介意我们四人在庭院里。
一时间庭院中寂静无声,微风吹动,带来了远处的水流声,我有些忍耐不了这种寂静,恭敬地问:
“阿婆,这溪水在什么地方?远不远吗?”
“不远!就在这个山箐中,这些年水小了许多,要是以前,就算是冬天,水也很大,一天到晚‘哗啦啦’的,烦死人了。”
灵保阿婆碎碎叨叨的话,激起了华雨的勇气,他扭头看了一眼白薇,两人眼神交流之后,白薇皱着鼻子笑了一下,似乎很得意华雨总算求她了。
“阿婆呀!我们是学医的。”白薇软糯的声音真得好听,透着空灵、娇媚,让人会不禁起了怜惜之意:
“学的还是中医,来到瓦土寨是免费为村民治病的,当然也是为毕业写论文做准备。我们知道阿婆你会用草药治病,想向你打听一下本地的草药种类、功效,想写这方面的论文。”
看着灵保阿婆有些茫然,估计是弄不清楚‘论文’是什么东西,干涸的眼睛眨了两下,脸上松弛的皮肤挤出一个笑容,那些青黑的刺青在这一瞬似乎没有那么的恐怖:
“阿婆我那会治病?不过是记着一些口诀,嘿嘿!这些你也要听?”
“听呀!听呀!阿婆你还记不记得四十年前,那个知青赤脚医生是用什么药替你治病的?”
华雨比我还性子急,就像一个小孩,妈妈才答应给他吃一颗糖,他便忙不迭地连糖纸也不剥就塞进了嘴里。
于是被噎着也是正常的。
“赤脚医生没有替我治病呀!而是灵保人替我治病的,呵呵!就是交给我口诀的那人了,她死了之后,我就住到了这儿!”
灵保阿婆说出的话,彻底把我们弄糊涂了。
她倒是没有回避四十年前生病的事,但却认为是上一个灵保人为她治好的病,那么当时的知青赤脚医生詹涛做了什么呢?为何村里的人都说是他治好的鬼胎?
相对于面面相觑的华雨、白薇等人,我因为知道大青猴我们来这里抓化骨蛇,就是因为詹涛的缘故,所以眉头微微一皱立刻就想明白了。
詹涛肯定是为眼前这位治疗过‘鬼胎’的,因为他的确在瓦土寨生活过。
只不过后来因为‘鬼胎’之名过于神秘,于是就被当时的灵保人说成是自己医治的,这种手段在从事迷信活动的人中经常被使用。
“那、那当时的灵保人是如何为你医治的呢?有没有用到一些中草药?”
华雨的反应也很快,似乎也想明白了眼前的灵保阿婆否认的原因,问话的语气自然有些咄咄逼人。
‘喵!喵!’
一直很乖地卷缩在灵保阿婆怀里的黑猫,似乎被华雨的话激怒,大声地叫了两声。
然后跳了下来,转身扭着傲娇的小屁股走向木屋,三两下就爬上了房头,把屋顶的几只瓦雀吓得‘扑棱棱’地飞走了。
“嘿嘿!小黑鬼你要去哪里?回来!”
灵保阿婆站了起来,看着房头叫了两声,扭头冷冷地说:
“没有用草药!要是你们想知道,那就晚上过来吧!我们灵保人的手艺,有些是不能在白天施展的,嘎嘎嘎!”
这明显是有些故作神秘了,华雨他们又不学跳大神,晚上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干嘛?
白薇对华雨将灵保阿婆惹生气非常不满,丢了一个大卫生眼给他,然后从我提来的塑料袋中,拿出一个火腿肠,剥开后走到灵保阿婆的身边,仰头看着房头的黑猫叫了起来:
“下来呀!小黑黑,下来!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喵!喵!’
看来这只诡异的黑猫还是一只公猫,对于白薇的软糯声音也是没有抵抗力,和我一样身体一僵硬,就从房头跌了下来。
幸好猫有九条命的传说是不假的,在空中一个转体,落在了白薇的脚下。
“咦?这小黑鬼和你很有缘呀!”
灵保阿婆侧身看着蹲下逗弄黑猫的白薇,有些惊讶地说,从我所在的位置,能清晰地看到她那干涸的眼睛中,露出了一种欣喜,有点像看到接班人的感觉。
不对!我怎么会这么想?
一个激灵,我再次细看时,灵保阿婆已经走进木屋,端了一盘瓜子、花生出来,青色的容颜满是和蔼的笑意:
“咯咯咯!难得有人来陪我,来!吃点东西,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声音之温柔,让我一时恍惚,模糊的记忆中老爸第一次带我回老家,奶奶第一次见我也是这么叫的,就像嘴里含着一颗糖,每一丝的语气都是甜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