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去世后,萧老太君便不管侯府的家事,潜心礼佛。
说是一心向佛,但舒青萝清楚,一旦涉及到有关镇南侯府的利益,这位老太君就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所以她必须让老太君知道,自己是一颗对镇南侯府有用的棋子,还是至关重要的棋子。
舒青萝闭了闭眼,沉下心来,抬手拈了笔饱蘸墨汁,不多时便默出了一篇禅宗心经。
待墨汁干透后收整叠了起来。
“张嬷嬷,你先去知会老夫人一声,就说我有事拜访。”
待舒青萝走到舒老太君的院门口时,正遇上吃了闭门羹的张嬷嬷。
老太君跟前的李嬷嬷站在门口,摇了摇头道:“老太君说要静修,不想见人。”
舒青萝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上辈子她懦弱不堪,被舒青芸欺负得狠了,舒远山又不管的时候,她也曾想过来找老太君主持公道,每次都是被挡了回来。
舒青萝淡淡地笑了笑,将袖中的经文取出,递给李嬷嬷。
“我前几日总是梦魇,今日便想来看看祖母,祖母不愿见我也无妨,我专程为她抄了几份心经,还请李嬷嬷带我转交。”
李嬷嬷愣了愣,但还是接过经文转身进去了。
不多时,她便出来通传,“二小姐,老太君请您进去。”
老太君年纪不小,头发灰白,但常年参拜礼佛,心平气和,面上沉静如水,瞧着十分年轻。
她左手数着佛珠,右手翻着舒青萝抄的经文,见舒青萝进来,淡淡地抬眼问道:“这是你写的?”
舒青萝恭敬地福身行礼,“是。”
“字迹平稳,笔锋沉着,你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佛缘。”老太君放下那几页心经,“倒像是经历过五蕴皆空,苦厄火狱似的。”
舒青萝浅浅一笑,“孙女怎会经历那些?不过是前几日梦魇,为求心安而已。”
舒老太君点点头,“你前些日子被芸丫头为难的事,我也听说了,本以为你会心存怨怼,没想到你有如此心境。”
原来这些年自己受的苦她全都知道,却视若无睹……
舒青萝藏在袖子里的手收紧了,眼底的恨意又加深了一份,声音却滴水不漏地答道:“心境如何,境遇便会如何,孙女无怨。”
老太君颇为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好。”
“你既有佛缘,回去便时常为我抄一抄,芸丫头那边我会派人告诫,不扰你清净。”
舒青萝盈盈一拜,“是,孙女告退。”
有了舒老太君的放话,舒青萝的日子也确实闲适不少,至少下人们不再敢明里暗里地给她脸色,苛扣份额了。
三月初七是镇南侯的生辰,侯府要摆宴操办,宴请京城一半的权贵,舒青芸忙着保养装扮自己,好在宴会上出风头,一时也顾不上再来找舒青萝的茬。
舒青萝也有自己的一番盘算。
当今圣上共有三子四女,都已经封王却没有立太子,起初大家都看好皇后所出的三皇子,但舒青萝却知道,皇帝虽有意立三皇子为太子,他却德不配位,最终坐上太子宝座的,是现在没人看好的,最不受皇帝喜爱的七皇子,萧鹤堂。
若能在他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时候,借他一力,日后自己复仇的计划定会顺利不少。
到了寿宴那天,侯府张灯结彩,喜气非常,舒远山携着继室和舒青芸在门口迎客,一家三口,气氛融洽。
往来的权臣贵族们互相虚以为蛇,贵女们也都聚在舒青芸身边,并没有人留意舒青萝的去向。
萧鹤堂虽不受宠爱,却是三个皇子中长相最为俊美的,京城贵女们昔日为求见他一面,可以在宫门口排队等上一夜,是以舒青萝还能记得,前世他突然出现在侯府后花园,引起的一片骚动。
思及至此,舒青萝吩咐了张嬷嬷几句,自己悄无声息地溜去了花园。
花园内小桥流水,一派初春和煦景致。
舒青萝按着记忆寻到廊亭,果然看见一个月白色的身影,端坐在亭中饮茶。
“这位公子好雅致。”舒青萝从柱子后头亭亭走出,朝着那个身影行了个礼。
男子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她。
舒青萝一怔,男子一头青丝如瀑,掩映着仿佛雕琢而成的玉色的俊逸脸庞,长长修眉下一双凤眸,微微上扬的眼角,黑如曜石的眼眸,见她看过来,薄唇轻轻抿出一个笑,颠倒众生。
前世只是远远瞧过,便觉得这人身形俊逸挺拔,如今靠近看,才知道为何那些贵女们会不顾他不受宠的身份,趋之若鹜了。
只是这轮廓,不知为何瞧着有几分眼熟……
萧鹤堂一眼便认出了舒青萝便是自己前些日子夜探镇南侯府时,遇见的那个跪了一夜的小姑娘。
舒青萝只惊艳了一瞬,便缓过神来,笑道:“我是镇南侯府的二小姐,舒青萝。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萧鹤堂挑了挑眉,他在舒青萝进花园的时候便意识到了,小丫头转了好几个圈,直奔这里而来,分明是有意接近自己。
这会儿倒装不认识了。
“本王是镇西王萧鹤堂。”他也不戳穿,放下杯子微微一笑。
舒青萝倒退半步,一副受惊的模样,掩着口福身道:“小女子唐突了,请王爷恕罪。”
“无妨,起来吧。”
萧鹤堂正想再试探一番,不远处却突然闯过来一个红色的身影。
“舒青萝!”
舒青芸大步走到亭中,看见是萧鹤堂,一时怔住了。
她在前厅听丫鬟说二小姐在花园同年轻男子说话,当即带了个婆子过来,想抓奸成双。
没想到丫鬟口中的年轻男子竟然是镇西王。
“小女子拜见王爷。”她赶紧行礼,努力地收回刚刚充满戾气的表情。
舒青萝看了看萧鹤堂,后退了小半步,装出一副十分惧怕的模样,怯怯地小声问:“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舒青芸摆起嫡姐的架子来,“前厅事务繁杂,我们都忙得脚不沾地,你倒是在这里偷懒。”
“我不是故意的,”舒青萝绞着袖子,低着头说:“我只是……”
“只是什么?”
舒青芸发觉今日的舒青萝不对,有些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