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吹着破败的窗子哐当响了一声,温韶晴一个激灵,醒了。
剖腹取子的剧痛,流尽最后一丝血的绝望,尚且都还清晰着,可低头一看肚皮上却并无半点伤痕,甚至手臂上也没有被烧伤之后留下的狰狞伤疤。
外头传来石婆子的叫喊:“起来干活了!你个懒蹄子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相府千金不成?让你去捡柴你就装病躲懒,没门!今儿灶上的柴捡不够,别想吃饭了!”
温韶晴头昏昏沉沉的难受,硬撑着身子坐起来,死了都不消停,还得听这婆子吵吵。
随即门被人撞开,石婆子抄着扫把闯进来,劈头挥向她身上,嘴里还在不停嚷嚷,无非就是那些粗俗不堪之语。
温韶晴被她接二连三敲了好几记,彻底给敲清醒了。
即便是她死了,可这石婆子也死了不成?
她七岁那年娘亲病故,阖府上下纷纷传言说是因着她七月十四的生辰才克死了亲娘,为怕她再克了府里其他人,又加上当时好巧不巧来了个云游道士,说相府不日将有大劫,化解之法需要请一个八字硬者镇住西南方向,于是她爹温永蓸温丞相一声令下,将她送到了大夫人陪嫁奶妈的远亲,也就是石婆子家里。
起初几年石婆子对她倒也颇为客气,只是越到后来越看清了相府对她的态度,分明就是想舍弃了这个庶女,态度也就越发恶劣起来,动辄打骂,逼着她做一些粗活,拿她当不要钱的苦力使唤。
她依稀记得自己十七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石婆子却只当她装病躲懒,照旧打骂不止,害的她险些丧命。
眼下温韶晴意识到,由不得她不信,也管不了这事儿多荒谬,她死了又活回来了,回到了十七岁那年。
终究是上天待她不薄,受尽屈辱折磨之后,又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不会辜负命运的厚爱,再世为人,良善的本心不会丢,曾经的仇恨,也定然要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还!
眼瞅着石婆子的扫把又要落下,温韶晴骤然抬手,一把抢过了石婆子手中的扫把,掉了个头在石婆子的手肘处碰了一下。
石婆子瞬间觉得整条胳膊都麻了,动弹不得,怒上心头,对着温韶晴就要开骂,却冷不丁对上温韶晴的双目,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崩射出丝丝寒意,似乎隐含了无限的仇恨与杀机,看的石婆子心中一惊,不禁就后退了两步。
她从来都是乖顺跟听话的猫儿似的,石婆子何曾见过她这样,敢跟自己动手了不说,居然还敢用这种眼神瞪她?
待转眼,温韶晴却又已经恢复了往日唯唯诺诺的模样,低眉顺眼道:“石大娘,您别生气,我这就去干活。”
说完她起身下地,拖着扫把出去了,只留下石婆子兀自发呆,刚刚温韶晴那个眼神实在是吓人,只怕是自己看错了,她揉揉发麻的胳膊,也没当回事。
温韶晴扫了院子,看着石婆子揉着胳膊进屋,就知道她还没缓过劲儿来。
上辈子,李元康多灾多病,身边又群敌环伺,谁都不能轻易信任,温韶晴为了他练就一身医术,弹人麻筋这点事,于她现在就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她重生而来,石婆子怎么会知道她身负一身医术,可她却晓得石婆子所有的弱点,敌明我暗,温韶晴觉得,这是上天送给她复仇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才行。
扫过院子,温韶晴背了竹篓出门进山去捡柴,打算顺道采一些草药回来。
大概是因为重生回来的缘故,温韶晴觉得自己这一回病的并没有前世那么重,但也不能这么拖着,更不能指望石婆子能给她抓药治病,一切只能靠自己。
平城地势依山傍水,草药种类还是很全的,温韶晴绕过一堆隐秘的树丛,蹲下去挖一颗马齿觅,忽觉背后有簌簌响动,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从背后制住。
脖子上抵了把匕首,寒意逼人。
“不许出声!”背后那人沉声道,透着强势。
温韶晴震惊过后马上恢复了冷静,一动不动任由身后那人劫持,只觉得这声音好生耳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前世她经历过太多人和事,也经历过太多危险,知道这种时候越是激动越容易刺激到身后那人,倒不如先摸清他的目的。
她正要出声,就听不远处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喊叫:“人不见了,分头找!”
与此同时,温韶晴明显感觉到劫持者开始变得紧张。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后背,隔着衣衫她亦能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还有节奏越发快了的心跳,那人伏在她颈边,呼吸声沉闷又急促,热气一下下喷在她脖颈的肌肤上,越发衬得匕首凉意渗骨。
温韶晴一动不动,压低声音问道:“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吧?”
她头上的昆仑玉簪子挂着的玉珠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轻触在了背后那人的脸上。
他瞥了一眼这只簪子,没出声,压在脖颈上的匕首却紧了紧,温韶晴更加觉得身后传来冷意森然。
她再次尝试说道:“他们就要找到这边来了,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如放开我,我帮你引走他们。”
“闭嘴!”那人粗暴的低喝,气息越来越急促。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这边,温韶晴吸吸鼻子,察觉到不对,口吻稍稍强硬了些:“如果被他们找过来,我肯定要跟你一起死,帮你的目的只是我还不想死而已,放开我!”
那人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片刻之后,动作迅速的将匕首转移到她身后,语速极快道:“别耍花招!”
温韶晴嘴角抽搐,感受到后腰上的凉意,心想这人真是个狠角色,刀刀抵在要害上。
她往前一扑,弄出一声闷响,那群蒙面人立刻被吸引到这边来,为首一人长剑几乎戳到她鼻子上:“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