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班后第二年的夏天,杜怀镜正在伏安撰写一个领导发言稿,时任省公司办办公室主任的丁兆明走了过来,见没有其他人在,就开门见山地说:“杜怀镜,这一回你小子可交狗屎运了!”
杜怀镜抬起头,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主任,哪里来的狗屎运啊?”
丁兆明直截了当地说:“杨总看上你了,想把你招婿入赘,还亲自开了口,要我保媒,你说这事儿算不算是天上下屎?”
杜怀镜摇摇头,说这事儿不合适吧。
“怎么就不合适了?”
“门不当户不对的,不行……不行。”
“亏你小子还是个知识分子,满脑子封建残余,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那个?”
“悬殊太大了。”
“可人家不在意呀。”
“那也不行。”
“为什么就不行了?”
杜怀镜支吾了半天,只得借口说自己刚毕业不久,想着先把精力用在工作上,等事业上有了一定成就后,再考虑成家。
丁兆明是个火爆脾气,见杜怀镜一根筋地直摇头,立马变了脸,呵斥道:“你小子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呀?这样的好事都不动心?”
“主任,我早有打算,工作头三年不考虑个人问题。”
“狗屁打算!”丁兆明往前靠一步,压低声音说,“这可是杨总亲自提出来的,你觉得拒绝合适吗?”
“劳驾您跟他解释一下不就得了。”
“你疯了?还想不想在这儿混了?”
“这……这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关系大着呢!”丁兆明在杜怀镜肩上拍了一把,说,“你好好想一想,一旦你答应了这门亲事,成了杨总家的女婿,什么工作了,事业了,那还不是一马平川吗?我敢把话说在前头,只要你同意,保你一年起步,两年腾达,三年就能独当一面,你信不信?”
“不……不……”杜怀镜还是一个劲地摇头,说,“我不想走那种捷径,还是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往前走更踏实。”
“臭小子!”丁主任冷下脸来,骂咧咧地说:“我还真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你要是再一根筋犯拧巴,我他妈就揍你!”
“主任,我不是……不是故意跟你犯拧巴。”杜怀镜憋得脸通红。
“不是才怪呢,你让我怎么向杨总交代?”
“如实说就是了。”
“你也太猖狂了,连老总家的千金大小姐都敢拒绝,真是没数,不知道天高地厚!”
杜怀镜一声不吭,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工作了。
丁主任却一直赖在那儿不走,站在一旁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搅得杜怀镜没法工作。
无奈之下,他只得找了个借口,说等礼拜天回家后征求一下父母意见再给回话。
丁主任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话,说:“用不着当面谈,打个电话问一下就成了。”
杜怀镜有点儿不情愿,却也只得照办。
是母亲接的电话,一听儿子说老总家的闺女看上他了,笑声就从话筒里传了出来,一个劲地喊着:“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儿子你一定要答应下来!”
“这下成了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有了,就差你点头了。”
杜怀镜实在找不出更好的挡箭牌了,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说先见个面再说,如果谈得来就谈,谈不来就拉倒。
“人家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论家庭条件简直就是天上地下,除非你小子脑袋进水了!”
“那好吧,主任您看着办吧。”
丁兆明脸上这才有了喜色,又把杜怀镜夸耀了一番,说他懂事理、明是非,前途无量。
当天夜里,在丁兆明的精心谋划下,杜怀镜跟杨总家的千金杨红芳有了第一次约会。
而这一次约会,却让杜怀镜有了异样的感觉,意识到事情并不像丁主任说的那么简单,貌似另有隐情。
那天晚上看上去是天公作美,风平浪静,月光皎洁。
两个人见面后,并肩走在垂柳掩映的曲折石径上,脚步缓缓,跫音叩心。
杜怀镜不时偏过头,偷偷瞄着女孩,只见她脸蛋儿白皙,五官周正,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心里油生爱意。
但碍于初次见面,又是老板家的千金大小姐,杜怀镜不敢随意造次,极力克制着。
看上去女孩也很满意,走着走着就抓住了杜怀镜的手。
杜怀镜心头轰然一动,差点晕了过去。
晕晕乎乎往前走了一大块,才慢慢回过神来,他觉得女孩的手很柔很软,细滑如丝。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就跟做梦一般,一点儿都不真实。
为了一探虚实,杜怀镜有意甩了甩手,果然就把女孩的手甩开了。
但随即他就后悔了,反过来一把攥住了那只正不知所措的小手,唯恐再次滑出。
他想有所表达,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手牵手默默走着,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时,女孩说:“这地方风景很美,咱坐一会儿吧。”
杜怀镜应一声,找一块草叶丰盈的平整之地,自己先坐了下来。
女孩撩一把裙裾,跟着坐了下来,身子微微倾斜,若即若离地倚靠在他的肩上。
杜怀镜热血沸腾,感觉心里面像是灌了蜜一样,胆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大了起来。
他侧脸看着女孩,那张精致的脸蛋儿在淡淡月光的映衬之下,越发楚楚动人了。
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俨然两颗坠在眼前的星星。
杜怀镜醉了,就跟喝了酒一般,迷迷瞪瞪,恍恍惚惚,好像稍不留意就要飘起来一样。
他甚至有了某种邪恶的冲动,好在理性尚在,内心在挣扎,在煎熬,充满了死去活来的味道。
突然,女孩身子一斜,紧紧贴了上来。
杜怀镜自然不会拒绝,却也不够主动,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女孩缓缓躺了下来,头枕在他并不宽阔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妈呀!
一切来得也太突然了!
这对于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连非亲异性的手都没有攥过的杜怀镜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他咬紧牙关忍耐着,克制着,坚守着最后的阵地。
令他意想不到是女孩却显得过于急切,她转过脸,轻轻蹭动着,透着轻浮之感。
不对吧?
她是个女孩子,还是老总家的爱伶千金,怎么会如此主动呢?
难道背后另有隐情?
要么就是她天性轻浮,对情爱有着强烈的欲望和需求?
……
杜怀镜警觉起来,急中生智,哎哟哟叫唤了起来。
“怎么了?”女孩问他。
杜怀镜挣脱着站了起来,手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地说:“大概是吃了啥坏东西,我……我肚子疼,好痛啊,实在受不了了,对不起……对不起……”
不等女孩说什么,他撒腿就跑,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女孩站了起来,以为他还会回来,可傻傻了等了半宿,也没见着个人影,只得悻悻而归。
第二天一上班,丁主任就把杜怀镜叫到了办公室。
杜怀镜心知肚明,进屋后啥都没说,低眉垂眼杵在那儿。
丁主任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药瓶子,啪一下拍在了杜怀镜的面前,说:“拿去,这是特效痢特灵,一次吞下,保你半辈子不拉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