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耀宗虽是省公司副总经理,又具体分管石江市分公司,但马方成对他并不怎么待见。
上任之后,他很少主动登门,丝毫不见下级对上级的卑躬屈膝、言听计从。
有时候连马方成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总觉得跟他之间有一道天然的隔阂。
不仅没有好感,反而从骨子里仇视他,就像上辈子结下了冤仇似的。
这大概源于第一次见面,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打眼一看,便给侯耀宗定了性:此人奸诈油,满腹坏水。
并且这种揣测很快便得到了证实,侯耀宗果真就是个善用心机、盛气凌人的主儿,凡事容不下别人的意见。
还善于媚上欺下,不管什么场合,只要有官职比他大的人在,他总是极尽吹捧讨好之能事,俯首为臣,恨不得双膝跪地。
可面对下级时,立马就换成了一副居高临下的姿势,横眉冷对,指指点点,一副天皇老子的气势。
让马方成更加厌烦的是在一次颇具规模的宴会上,侯耀宗竟然当着满桌子大大小小十几位领导的面大放厥词,说自己是他的接班人。
虽是实情,可马方成听了却不舒服,别别扭扭,这不明摆着是在压制别人抬高自己吗?
自己与他之间的确是新老交替,但接班人的说辞总有些欠妥帖,接班人是啥?
那可是要小一个辈份的。
说白了,不是儿子,就是是孙子!
虽然当时马方成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但面上却没有丝毫流露,满脸堆笑地说:“是啊……是啊,我接了侯总的班,得了风水宝地,是一辈子的福气啊!”
在场的其他人嬉笑附和,好不肉麻。
马方成就像吞了苍蝇,吐不出,咽不下,心里暗自骂道:侯耀宗你这个老混蛋,看你一副狡诈之相吧,迟早会落马栽跟头!
其实马方成这样恶毒的咒骂他,并不仅仅是为了出口恶气,而是隐隐有了一种预感,这个老东西迟早会翻船的。
并且这种感觉很快得到了证实,交接之后,他翻看了相关账务,发现了不少瑕疵。
虽然看的不多,但仅仅从一些简单的账务上便可见一斑,整体感觉就是一个乱字。
由此可见,大有浑水摸鱼的迹象。
再加上自己刚来,椅子还没坐热,就已经有人暗递谗言,说他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自己初来乍到,肯定不会急于去攥前任的小尾巴,他有自己的原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一次,侯耀宗突然对兰陵农场的开发项目表现出了热情,难免不让马方成产生怀疑,他这不明摆着来为王达康化缘了吗?
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某种交易呢?
兰陵农场为什么年年有项目,这其中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
想到这些,马方成拨通了杜怀镜的电话,直截了当地问他:“老杜啊,去年兰陵农场的那个项目,一共划拨了多少钱?”
杜怀镜支支吾吾着:“这个……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那你知道啥?”
“我只是做了几个报告,其他就不知道了。”
“报告里没有具体数字?”
“具体数额不让写,空在那儿。”
“那最后是谁定的稿?”
“一般情况下都是高主任。”
“高明宇?”
“是,他做好签字后,就直接上报给了省公司的各相关部门。”
马方成稍加沉吟,接着说:“明天侯耀宗来咱们公司召开座谈会,你也一起参加。”
“嗯,好。”
“老杜,你记住了,既然是座谈会,你就敞开来说,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因为你是知情者,多次参入考察,又做过报告书,不要一味做随风草,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马总,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办事员,跳出来唱反调,合适吗?”
“杜怀镜,你怕了?”
“不是怕。”
“那是啥?”
不等杜怀镜回话,马方成接着说:“他只是来做调研,又不是直接拍板定方案,有话尽管说,用不着前怕狼后怕虎。”
听见杜怀镜勉强答应下来,马方成这才挂断手机。
他重新爬到床上,躺在董小宛身边,想了一会儿项目的事情,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天亮之后,董小宛先醒了过来,睁眼一看,都已经七点多了,这才慌忙推一把睡得死猪状的马方成,嘴里念叨着:“马总,快点起床吧,可不能耽误了上班啊!”
“误了就误了!干脆就不去了,上班哪有躺在床上舒坦呀?我又饿了,来,再闹一回。”马方成闭着眼,半真半假地说着。
“傻说,不上班怎么行呀?”
“在床上也一样上班呀,遥控指挥就行了。”
“你不会真的忘记了吧?”
“忘记啥了?”
“昨天夜里,高主任不是打电话告诉你,省公司的侯总到咱这边谈项目嘛,你不去怎么行?”董小宛推开马方成,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起了衣服。
“傻孩子!”马方成这才睁开眼睛,嬉笑着说,“逗你玩呢,没事,耽误不了的。”
两个人洗漱完毕,穿戴齐整,急匆匆下了楼,开车离开了别墅区。
行至半道,马方成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
董小宛问他怎么了。
马方成回头望一眼,说:“你还是在这儿下车吧,自己去吃点早餐,然后打车去单位就行了。”
“你也一块吃点吧。”
“不了,我先回单位。”马方成说着,拿起手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沓百元大钞,递给了董小宛。
董小宛摇摇头,不接钱,也不说话。
马方成气呼呼地说:“拿着……拿着,我知道你手头没几个钱,这些先用着,用完再说。”
董小宛冷着脸说:“我不要你的钱。”
“啥你的我的,拿着就是了。”
“我不要!”
“小董,你听话,就算我对你的回报还不行吗?”马方成说着,硬塞进了董小宛的手里。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我拿你的钱算什么呀?那跟做买卖还有啥两样?”
马方成这才明白董小宛的心思,她是在向自己表白,自己是真心喜欢,并不是利益驱使才跟自己好的。
“小董,你想歪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你自己想歪了好不好?”
“那这样吧,就算是我借你的。”
“不要就是不要,你快些走吧。”
马方成只得收回了钱,不由得心生感叹:看来这丫头不俗!
他边往前开车边想:既然她不图钱,可她为什么跟自己好呢?莫非另有所图?
不会仅仅像她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得到一份安稳体面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