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被情爱迷惑，受尽季舒衍欺骗，亲手将叶家推向万劫不复，她是叶氏一族的罪人，最该死的是她。

“清芷，爹爹说过，太子心狠手辣，非为良人，对你不是真心，你偏偏不信，你害了你自己，又害了一家一百余口……”，耳边忽然吹来一股寒气。

她怵然惊醒，猛地回头，看见父亲双目是血地看着她。

“妹妹，是你毁了叶家”，二哥从迷雾中走来，脸色惨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停地摇头，仿佛陷入了一种惊惶的境地。一直喃喃念着这一句，神色痛苦。

“我们走”，布奉拉着她离开，不能让她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她若出了事，他也是死路一条。

抬眼，眼前只是京城中一条寻常的街道，可是此刻大雨倾盆，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他只能带着她往客栈走。

叶清芷微微回头，再看了那两个烫金大字一眼，心中犹如寒冰三尺。

“季舒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痛苦从来无济于事”，他莫名的说了一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那我要怎么做？”，叶清芷冷得浑身发抖，心中却憋着一股气，想哭又不哭不出来。

她无知无觉的跟着他走，虽然眼睛还睁着，但却完全没有意识。

“你要笑，越是痛苦，脸上越要笑，笑得让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然后再慢慢地给他致命的一击”，目光微垂，他缓缓靠近，呼吸可闻。

虽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恨，这种目光，太过熟悉。

“对，我要笑，要笑……”，长夜太长，一如她的前路一般渺茫没尽头。

血，很多很多的血从地底涌出，四周一片雾茫茫，她茫然四顾，发现所有的物什都已经被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她闭上眼睛，不敢睁开。

可是尽管闭着眼睛，依然逃不开那惨绝人寰的记忆。

“我去给你请个大夫”，对于这个女人，他是恨的，她对他的侮辱折磨，将他的尊严践踏在脚底，可是今日，看着她歇斯底里的痛苦，他竟然有些心软。

叶清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虚弱至极的声音道：“不用了，我没事，你先出去吧，休息一晚就好了”，她只给自己一个晚上的时候去祭奠叶家，祭奠，叶清芷。

“有什么事就唤我”，他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万籁俱寂，烛火闪烁。

屋子里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静的好像心跳都已经停止了一样，叶清芷眼神冷冷的看着屋顶。

今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有的亲人赴死，看着季舒衍下杀令。

季舒衍，季舒衍，滔天恨意涌上心头。世间人心之恶，远超她的想象，既然老天无情，那她就替天行道，铲除奸恶。

她不会放过他们，绝对不会。

在菱花镜前坐下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勾起一丝冷笑。

那笑犹如有毒的花，美中带着淡淡的高贵与傲然，忽如一夜春风化了万千冰霜。

她已经不止千百次幻想着有一天季舒衍跪在她的脚下痛哭流涕。她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把自己所受的痛苦千百倍加在那人的身上！

叶清芷打开门走了出去，经过后院时却见片片落花，抬手，接住，看着它们零落成泥，心狠狠一痛。

母亲最是惜花，若是看见此般场景，定然又要伤神了。

“清儿若是一支舞，定能使它们起死回生呢……”

“娘，清儿再为你跳一支舞吧，您在天上好好看着，女儿三年未舞，舞技是否退步了……”，说着，她展颜一笑，无限悲戚。

布奉疑惑，尾随她来了后院，那道树下的剪影，是那么凄凉，那么无助，伴随着凄婉的歌声翩翩起舞，如同即将凋零的残花。

“新鬼坐在白骨上哭到哑，一声声问谁能带她回家。怎么每个人都丢了家，有谁能问这天下……”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灵动，飘逸，清雅灵动得仿若手持琵琶的飞天，飘逸得犹如漫天轻盈的雪花，清雅得就像步步生莲的仙子。轻高曼舞载歌载舞她用她的长眉，妙目，手指，腰肢；用她髻上的花朵，腰间的褶裙；用她细碎的舞步，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舞蹈出诗句里的离合悲欢。

歌声悲凉，她却想要跳出最美的舞姿给母亲看，给天上的亲人们看。

看到这一幕，心头的震撼无以言喻，他已经数不清这几日里，心中产生多少震颤了。

仅仅是看着，都可以感受到那个女子身上浓烈的痛苦。

叶清芷忘情的舞着，仿佛回到了还是叶家大小姐的时候，母亲和妹妹正在一旁看着她跳舞，爹爹和大哥二哥随后而来，他们为她喝彩，不吝赞美……

世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突然，一曲笛音响起来，极好的融入了她的歌曲中。

叶清芷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只是继续跳着，唇角勾起幸福的笑靥。

今日，就让她为叶清芷做一个了结吧。

两人配合的极好，仿佛已经配合过很多次一般，默契十足，叶清芷回眸，冲他微微一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月华下的女子如一道飘渺的光，洒在他心头。

一舞罢了，布奉上前一步：“我们回去吧”，月华闪烁，让他清楚的看到了她眼角一滴清泪，不只如此，细看之下，她已经满面泪光。

心微微一凝，却见女子已经转身。

没想到这个男子吹笛吹的如此好，若是以往，她定然会好奇，可是今日，她已经全然没有兴致。

她很痛苦，布奉沉吟，一步步走过去。

这一夜，叶清芷未曾成眠，她睁着眼睛在树下坐了一夜，布奉也就站在她身后守了一夜。

她很感激，这一路以来，这个男子一直这样守护她。

黎明之光来临，她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哪儿去，叶家已经没了，当曙光降临的那一刻，她便已经不再是叶家大小姐叶清芷了，作为阿史那罗真，漠北的公主，她只能回漠北，那个曾经与自己站在对立面的国家。

“好”，总觉得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与昨日的疯狂颠傻不同，今日的她冷静的不似常人。

身后是故土，身前是未来，她看着天上冉冉升起的太阳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