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都是心软的表现,这是她决不能有的!
此事之后,漠北内部虽然平静下来,越国却步步紧逼,不得已,罗其只能再次领兵出征,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来见她。
罗真望着外面深秋萧索的天气怔怔出神。
“公主,王上让您去奴隶场”,自从朵娜走了之后,她身边便只有一个小丫头了。
奴隶场,顾名思义,自然是关押奴隶的地方。
可是今天却并非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罗真也是到了之后才知道,漠北王要做什么。
只见万里无云的沙漠上,铁制的高围栏围着一大片土地,在这滚滚的沙尘里显得粗犷而阴冷,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随时都会吞噬一切。
“开始吧”,漠北王招了手让罗真过去坐下,转而对一旁的高大男子说道。
那人点点头,走下高台,很快,一群穿着破烂的人被推攘着走上来,男女老少皆有,阵阵孩童和女人的哭声随着冷风飘入耳里。
“父王,这些人是?”,罗真疑惑,看样子他们应该是漠北人,漠北王为什么要抓自己人?
“他们都是跟随罗坂叛乱的人,以及他们的家属”,是刚刚那个男人恭敬的开口。
罗真恍然大悟,却有什么堵在心里。
“放狼”,他朝着下面大喊一声,一群侍卫便抬着几个大框子走了过来,铁栏里,几双绿眼睛散发着阵阵寒芒。
早听说漠北人有喂狼的说法,此前只觉得是谣传罢了,可是今日,这一幕却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些无助的目光,绝望的呼喊,还有恐惧的哭声……仿佛一阵阴寒的秋风吹入她心里,卷起千丈血红。
她缓缓握紧了拳头,努力平静着自己心中的起伏。
“罗真,作为漠北王族,就要习惯这种事情。本王要让天下人知道,胆敢背叛本王,是什么下场。”
漠北王仿佛察觉到了罗真的反应,语重心长的开口。
以前她痴傻,他不想吓着她,但是现在她已经好转,就该试着去接受。
“是”,罗真点点头,心脏紧缩。
因为她看到,侍卫们已经打开了铁栏的门,里面的饿狼开始迈开步子……
“等等”,她朝着下面大喊一声,制止了他们的动作,也把所有人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
罗真缓缓站起来,忍着起伏的心跳,看向一脸惊诧的漠北王:“父王,罗真有话要说,可否稍等片刻。”
不知道是出于同病相怜,还是对鲜血的惧怕,亦或是对无辜之人的怜悯,她还是行动了。
这件事情因她而起,她却不想背负这些杀孽。
“好”,得到男人的首肯,罗真松了一口气:“父王,现下两国大战,我军正是用人之际,这批奴隶中不乏身强体壮的男子,何不发配他们充军抗敌,将功抵过呢?”
这个提议瞬间引起众人哗然。
在漠北,就没有启用奴隶的说法,漠北人忠诚观念很强,一旦失去主子的信任,就不会再有机会。
她这样说,无疑是挑战了漠北根深蒂固的君臣观念。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第一次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如此冷漠的表情,心头咯噔一下。
“我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天神的信任,也没有资格再为我漠北效力,但当下情势严峻,请父王三思。”
“若是他们临阵背叛又如何?”
“女儿以为,只要将其家属尽数充入宫中为奴,便可制衡人心。”
男人紧紧的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她倔强的抬着头,看着他的怒容毫不退让。
良久,就在罗真已经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突然笑起来:“哈哈哈,既然如此,那父王就跟你赌一局,看事情是不是如你所想。”
接下来罗真才知道漠北王的赌局是什么。
他要挑出一个成年男子,将他和他的亲人关在一起,放出饿狼,再给他一个逃生的机会,看他是会选择自己生,还是自己的亲人活。
这么多么残忍的一个赌局,可是罗真也只能接受。
这是这些人唯一的生机,明知道自己赢的几率很小,她也只能去赌,赌有人在生死关头,会为家人豁出性命。
不禁在想,长期受蛮夷文化熏陶的漠北人,真的可以做到吗?
“父王,这个人可否让女儿来选?”
“嗯。”
“公主,请……”,罗真一步步走下高台,朝着奴隶场去。目光扫过一片心惊胆战看着她的人,心思微沉。
到现在为止,她没有看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当然,牢笼中的人也在看着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即使没有听见她跟漠北王说了什么,也知道她是想要救他们。
刚刚升起的希望,却在她下一句话里磨灭。
“我与父王打了一个赌,赌,你们有人能为自己的家人付出性命”,她丝毫不畏惧这些人情急之下会做些什么,坦然走了进去。
“公主……”
有人着急,漠北王却神情莫测:“无妨”,他倒是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罗真逡巡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终于落到角落里的一个男人身上:“你愿意吗?”,他形容狼狈,并不瞩目,但罗真还是一眼看见了他。
男人抬起头来,一脸脏污掩映下,一双眸子闪着深沉的光。
两人对视着,过了很久。
“你愿意吗?”,她再次开口,走进了对面围起来的铁栏。
布奉静静看着她的举动,安静的足以让所有人忘了他的存在,他不明白冷漠无情的她为什么要下如此赌注,却也明白,没有人能改变她的决定。
与他的冷静不同,叶承宁却是一片慌乱。
公主要做什么,难道她要以自己为饵?
且不说那人能否答应,就是他答应了,哪怕面对自己的亲人,恐怕生死关头也会独自逃命。
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无异于寻死。
“大王,您快让人阻止公主啊”,他急切开口,已经顾不得什么礼数。
漠北王也变了脸色,他猛地站起来,就在叶承宁以为他要阻止的时候,他复又坐下来:“开始吧。”
此言一出,更是全场哗然。
王上最宠爱罗真公主,可是今日却放任她冒死犯险,也不退让半步。
“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