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众人,趁着夜色,向外而去。
速度并没有多快,这一重院子也没有多大,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中,但,依旧可以看到,苏柔那丫头,正还在回头,似乎是不愿意,刚和岳离孤见面,就马上分开。
岳离孤眼中有着笑意,尽管有这样的母亲,身边的人,也一个个的嚣张、自以为是,这个少女的天性,却也从未改变过,很难得也很好!
“以为小施主杀性太重,却原来,是老衲看走眼了,实在抱歉。”
无讳大师不知何时,在这重院子中出现。
如果说,第一次见到无讳大师的时候,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算情有可原,如今已知道寒山寺中,有如此一位高手在,却依旧把握不到,这份实力,越发令人忌惮了。
岳离孤微微一笑,道:“大师以为,我杀性太重,所以,才与寒山寺有缘?”
如果是,这样的缘,实在不是什么善缘,这是已经在打算,我佛超度恶魔的意思!
这瞬间,眼中的岳离孤,又成了初见时的模样,无讳大师轻轻一叹,道:“小施主过往,经历过什么,为何隐藏着的杀性,会如此之浓?”
岳离孤反问道:“以往听说过,佛法无边,难道佛法,真的能够,轻而易举的,探知到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无讳大师道:“寒山寺传承多年,普渡众生,有佛法护持,老衲自能有一份感应,这倒不是佛法无边,只是一种感应而已。”
岳离孤再问:“那么,我与寒山寺的缘,体现在何处?”
无讳大师道:“老衲说过,寒山寺普渡众生,任何人来求佛拜神,寒山寺都会给予一份缘法,也许不能够得偿所愿,也求一个心安理得。”
“小施主的心,已经支离破碎,既然来到了寒山寺,又惊动了老衲,这,就是一份缘。”
“老衲希望,小施主可以在寒山寺中,恢复心的平静,不求未来如何,但求当下,可以心平气和。”
岳离孤道:“万丈红尘之地,寒山寺实在太小,容不下我!”
无讳大师道:“只要心静,一花一叶皆可成世界!”
“老衲也相信,寒山寺,也必然可以让小施主的心,完完全全的平静下来。”
岳离孤嘴角边上,掠出一抹讥笑的弧度来,说道:“大师,你是否,太过自以为是了一些?”
无讳大师道:“何意?”
岳离孤道:“来求神拜佛之人,当然是求一个心安理得和一份心平气和,可是,我从来都未曾想过,要让自己心平气和了,那么,大师如此要求,并还振振有词,不是自以为是,又是什么?”
“阿弥陀佛!”
无讳大师宣了一个佛号,旋即说道:“也许小施主可以看明白自己的心,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然则,看的明白,未必就是真的明白,你自己要做的事情,也未必都是正确的。”
岳离孤道:“是不是真的明白,是不是真的正确,总要经历过时间的检验方才知晓,口说无凭!”
无讳大师道:“小施主如此重的杀性,一旦让你看明白了,验证了正确与否,这世间中,难免就会有太多的杀戮了。”
岳离孤道:“大师,心怀天下苍生?”
无讳大师道:“老衲此生向佛,愿普渡众生!”
“很好!”
岳离孤道:“既然大师有如此弘愿,而今这天下,武道盛世,争权、争利、争资源、争时间、争一切的一切,皆都造成了无边的杀戮,为何大师,不去游历天下,普渡众生?”
无讳大师道:“老衲实力不济,能做的,也只是守这寒山寺一方安宁而已。”
岳离孤无声讥笑:“外面的世界,大师的确无能为力,可九州大地,难道大师也无能为力?”
“明明有这样的实力,却只是守寒山寺一方安宁,大师的弘愿,体现在什么地方?”
无讳大师道:“你又怎知,老衲并未行走在九州大地上?”
岳离孤道:“三年多之前,八州联手,进犯云州,亦是造成了无边的杀戮,请问,当年大师在什么地方?”
“大师可莫要告诉我,当年的大师,实力还不足以管这个事,又或者,恰巧身在外处,须知,出家人,不打诳语!”
无讳大师默然了下来,许久后,道:“人力,终究有尽时!”
岳离孤笑道:“面对八州联手进犯云州,大师说,人力终有尽时,现在面对我,却要普渡众生,大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也是欺善怕恶之辈?”
无讳大师道:“老衲此生所做之事,确有不到之处,但,从来问心无愧。”
岳离孤心中,一股无名邪火陡然升腾:“好一个有不到之处,好一个问心无愧,大师真的可以问心无愧?”
世间之事,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尽管站在不同的立场上,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所谓的对错,就不好下一个绝对的定义。
但是,别用什么不到之处来说,既然有了不到之处,又怎可能问心无愧?
“这重重院落,是寒山寺僧人修行、居住之所,不允许外人进入,为何,苏家等人可以进来?”
“难道说,他们都与你寒山寺有缘?”
岳离孤冷冷笑道:“无非也只是,苏家乃天沐城主宰,如此而已!”
无讳大师道:“与他人方便,与己方便!”
岳离孤道:“那为何不见大师与我方便,又为何,没有与这万千上山烧香、还愿之人一个方便?”
“如若苏家不是天沐城主宰,只是寻常人家,这个方便,大师会不会给?”
无讳大师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他经历红尘多年,见过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情,仍然没有想到,今天遇到的这个年轻人…这不是强词夺理,这些都是事实,让他无言去反驳。
佛门大开方便之门,然而,这门,却仅仅只是对着苏家,而不是其他人,若苏家不是天沐城主宰,这方便之门,还会开吗?
不需要有其他诸多的理由,单就此一件事情,已经足够!
“告辞!”
岳离孤转身向外走去,愿以为一代得道高僧,未曾料到,终究也是免不了俗套。
当然,在很多人眼中,无讳大师的确是一代高僧,只是,他想用言语去开导岳离孤,这本身的做法就错了。
佛法确实无边,可惜,从一开始,无讳大师就没有搞清楚,岳离孤的心,从来都不是支离破碎需要去修复。
“小施主,还请留步!”
无讳大师道:“无论你认为老衲是沽名钓誉也好,还是虚伪也罢,老衲都希望,小施主能够留在寒山寺,化解心中的戾气和杀性,使天下,少一些杀戮。”
“抱歉,道,不同!”
这个‘道’,并非单指道路的意思,而是理念的不同。
岳离孤未曾入魔,却也不是无边的佛法,所能够化解掉的,寒山寺尽管很好,也不是岳离孤久留之地。
既然不是可以久留之地,尽早离开最好!
夜色之中,繁星点点,山上山下,尽皆一片安静,唯有岳离孤,如幽灵般,在下山的路上。
不远处,有苍老身影立于半空之上,目送着岳离孤离开。
许久后,苍老身影轻声一叹,自言自语:“小家伙,希望将来,你不是为祸天下之人。”
话音落下,他又自嘲一笑,再道:“这天地,本就不平静,老夫连自身都顾不过来,还顾天下人?实在想的太多了。”
“也罢,小家伙,老夫等着你来拜老夫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