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狂风,一道纤细的人影在密林中疾行。
斗篷下的脸庞被薄纱轻轻遮住,只露出一双迷人妙目,少女的左眼眼角有着如同漆黑乌鸦一般的飞鸟纹路,却丝毫不影响其倾国之色。
名为应离的少女穿行在太一山的密林中,她才刚刚从太一府内门逃出来,哪怕她千小心万注意还是触动了门派结界,身后步步紧逼的是来自守夜人的杀气。
终于,应离目力所及见到了山腰处巍然高耸的天门关,那是修真者升山拜师的必经之路,每十年才开一次门。
应离默念轻身诀,整个人渐渐腾空飞起,拜师者必须通过的门,她只要从关顶飞过就可以了。
可她飞得过高耸入云的天门关,却飞不过关顶凭风而立的仙人。
半分不敢轻敌,应离拿面纱仔细挡住眼角的金乌印记,这是她此时决不能被看破的禁术疤痕。
“明离,立刻跟我回去,你私离门派一事我便既往不咎。”那仙人冷冷开口,月明星稀,应离只能得见他颀长修雅的轮廓,也隐约能猜出逆着月光,他脸上会挂着怎样的怒容。
其人皎皎,其声瑝瑝,其骨铮铮,其心昭昭。
堂奥大陆的一众修真者对这位仙人向来如此不吝赞美,可是当这样拔尘脱俗的仙人都开始自欺欺人的时候,应离便只觉得可笑。
“玄墨府尊,容我提醒一句,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就是你口中的明离已经死了。而占据着她身体的我,只是异世界的穿越者。用明离这个名字叫我,可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我也说过,你尽可以将自己当做明离,相王的地位、太一府的权柄都为你所用,放眼这偌大堂奥,哪儿还有比太一府更好的去处?我会遵守承诺,为你隐瞒到底。”
玄墨从逆光中走出,脸上的神情却和应离想得不同,冷冽如霜的眉眼深深注视着应离,就像是要把她看进心里去似的。
可应离不为所动,露在面纱之外的眉眼盈盈弯起,似乎被玄墨这番剖白逗乐了:“说这话时你可还记得起,你作为府尊的使命就是有朝一日杀了我这个相王,太一府数万年来就是如此运转。如今这个秘密被我窥破,那么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我不想英年早逝,你也不想滥杀无辜,一拍两散,岂不妙哉?”
“堂奥大陆凶险莫测危机四伏,哪里比得上太一府根深叶茂能为你遮风挡雨?”
所以不要离开。
玄墨几乎不敢相信,这样恳切的乞求有一日竟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他又何曾有求于人?
只是应离才不管他语气中有几分真诚,她今天就是铁了心要离开这里:“能为我遮风挡雨的从来不是太一府,而是太一府里的人,如今那个人死了,留在太一府还有什么意义?”
玄墨望着眼前这个用着明离声音,占着明离身躯的人,再一次确信,明离真的已经不在了,否则她怎么会将自己时时刻刻当做要提防的陌生人,连一分一毫的信任都吝啬给予。
他只觉得心痛,却不知道几分是为了明离的早夭,几分是为了眼前这个女子的疏离。
“你不是明离,那又叫什么名字?”玄墨想留住她,哪怕只有一个名字。
可惜应离并不如他所愿:“无可奉告,不过可以给你一个提示,我的名字和我如今境地颇有暗合。”应离应离,应当分离。
喝止了守夜人的追击,玄墨终究还是选择了放人,遥望着少女的身影消失于远方天际的鱼肚白中,他回忆起一切闹剧的开始,不过在半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