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散去,明离飘浮在祭坛正上方,周身闪烁着晶莹的微光。
围在祭坛下的门人都没料到相王选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各自交头接耳。观礼的宗派掌门也都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大殿广场四角安置的鸣天鼓自发地响动起来,相王引中传出陌生女人的曼声祝颂:
相王定,天下平,
世无争,魔不兴。
束长衣,峨玉翎,
舞王线,法天意。
宝器相王引整个发出刺目的光华,光芒渐渐收束,直直射向上空的明离。
心口被光束猛然击中,明离只觉得眼前发白,一时间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第一次,明离打开了道眼识海,原来这就是穴道,这就是经脉,这就是丹田气海。
相王引的光芒慢慢熄灭了,暖潮退去,感知也渐渐关闭,明离仍只是凡人之身,失了相王引的加持,她便看不到奇经八脉了。
光球降下,将明离放回祭坛之上。
站在祭坛台阶下的门人运足了内息长喝:“相王已出,选毕——”
四角的鸣天鼓一齐被重重敲响,震得在场众人心头一颤。远在太一府飞岛之下的达生堂堂顶,金铜洪钟猛然发出回响,庄严又悠长的钟声传彻整个太一府,整个堂奥大陆。
明离也不是傻子,很快明白了现状,身为穿越者,主角红利果然还是少不了的,占了原主的身体不但没有被发现,还附赠了一个相王的位子。
身上的明真道衣蹭上了不少石瓦上的积尘,灰扑扑的,脸上也沾了几道长长的灰痕,想必是迷醉于红衣女子美貌时擦口水留下的,看上去极不体面。
玄思看她那德性只觉得自己的老脸全丢尽了,尴尬地咳嗽两声,斜眼悄悄观察少府尊的表情可有动怒。
玄墨无动于衷。
明渊在祭坛下看着高立祭坛之上正散着莹光的明离,心中思绪千回百转。
周围的门人也一个个的面面相觑,怎么和他们想的相王不一样啊,竟然是一个根基最最浅薄的黄毛丫头。
前来观礼的各派掌门未料到新任相王是这般深浅,上一次的相王选已是六七百年前的事,他们也都不曾见过。
玄墨容色平静,款款步下丹墀,拂尘随风轻轻扬起。他在明离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虽说这姑娘确实是爱折腾了点,不过还好跑不出相王引的掌控。
“脏死了。”说着拂尘一挥,明离身上的道衣又变得簇新,纤尘不染。
明离这段日子已见多了戏法,也不再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
“诸位掌门拨冗观礼,玄墨在此致谢。如今相王人选已出,太一府备了素宴,请诸位掌门移步。”
明离看着大师兄明渊顺着人流离开,想要去追,被玄墨一甩拂尘,锁住肩骨动弹不得:“别乱走动,随我去赴宴。”
各派掌门前往养生寺——也就是太一府食堂——等着玄墨一起用膳,明离再上不了台面那也到底是新选的相王,势必要跟着一起露面。
明离不会轻身术,玄墨本可带着她一路飞去养生寺所在的浮岛,然他只是领着明离一步一步走那又长又晃的凌空索道。
她素有恐高,大师兄又不在身边护着,那索道细细长长,铁链交击发出铿锵的声音,高天风流云散,狂岚扑面而来,明离下盘不稳,扒着晃荡的铁链几乎迈不动步子。
玄墨身量高,腿也长,走了三四步已距离明离很远。
明离见他不回头,心里又惊又惧,尾生抱柱一样圈紧木桩子朝着玄墨大喊:“大仙,玄大仙,玄墨大仙人……”
这一声声的大仙听得玄思心惊肉跳,离丫头在冒失闯祸的事情上真是从来不让他失望。玄思假装自己没听到,摸摸胡须,赶紧溜了。
玄墨压着火气走回来:“称我少府尊。”
“少府尊,少府尊。”明离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少府尊,我有点恐高,咱们打个商量,要么你使个轻身术带我飞过去?”
从这浮岛索道往下看,距离最近的达生堂都跟个小方块似的,这要是摔下去,别说摔成一块肉饼,砸成一滩肉酱也未可知。
“你这失忆倒是失得彻底。”玄墨看她的眼神冷酷得像是看扶不上墙的肉酱,明离已豁出老脸,不去管这眼神背后的含义了。
一截拂尘递到明离眼前,明离看那拂尘上的尘尾白白净净的。
“上面没灰。”
“让你抓好。”
天上风大,索道晃得剧烈,玄墨体恤明离步子小,刻意放缓了速度:“等会儿见了各派掌门你不用费神应付,交给我就可以了。”
明离捏紧了尘尾,紧紧盯着玄墨的背影,“为什么是我?你真的不知道理由吗?”
“相王遴选是冥冥之事,你如何觉得我会知道?”
“因为你一点都不惊讶。”明离过了亢奋期后又恢复了思考的能力,“我被相王引拉到祭坛上之后,看到台下素来与我最亲近的大师兄尚且吓得不敢和我对视,坐在接天玉座上的那些个大仙也都交头接耳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接受良好的样子。”
明离停下脚步,抓着尘尾不让玄墨继续往前走:“所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玄墨回头静静注视着明离,难道从前都小瞧她了吗?在印象里明离并不是一个如此多思之人。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前任相王曾对我说过,她最初被相王引选中的时候也不过入府一二十年,根基天赋不比你出色多少,相王引选你做相王,不是因为你现在适合这个位子,而是因为将来一定适合这个位子,你明白吗?明离。”
这是玄墨第一次喊出明离这两个字。明离脑中盘旋着无数盘根错节的疑问,心却怦怦直跳,不知道是恐高的成分多一点,还是沉迷玄墨美貌的成分多一点。
见明离陷入沉思,玄墨将她又好好打量一番,小姑娘肩膀细瘦,索道上向来风大,她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被吹走似的。
抬手轻轻扶住明离肩膀,男女授受不亲,玄墨自知僭越,故而并不多停留,点到为止。
傻傻仰头望着玄墨,明离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这男人生得真是该死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