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离终于还是自己坐了起来：“师兄，既然我现在勉强还算是能够修仙的门人，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功法啊？”

明渊切脉探了探明离的经脉，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流动，但比之从前已是大大的进步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师妹想练的话，这几日可以回田子方圆，师尊他们正忙着别的事，我可以教你些基础的术法。”

少府尊和师尊都叮嘱过他，外界对相王的质疑之声千万不可教明离听到，明渊自己自然也是舍不得的。

可惜明离并非什么好糊弄的角色：“师尊他们在忙些什么？我睡了好几日了，若真有什么事能这么忙的话，泰半也和我这个不着调的相王脱不开关系吧。”

“师妹切不可多心，具是准备继任大典的事宜。”明渊看明离懂事的模样觉得心疼，师妹还是天真懵懂点才好。

太一府此次的继任大典与以往不同，因为是少见的府尊和相王一道继任，故而声势尤为浩大隆重。

已经退隐多年的清非府尊此次也会现身主持，明离听师尊提到过这位大掌门，明明在几十年前就攀越天人之身，达到了飞仙之境，但却迟迟不肯飞升，听说光是九天雷劫就已经白白挨了几次了。

明离也想见见这个大人物，心里终于有了些想望：“师兄带我回田子方圆，好不好，还是木板床舒服些。”

田子方圆是内门弟子的居所，也是明离在这个世界初醒时所在的地方。

浮岛之上低矮平房毗邻而建，错落有致。方圆之地中的居者同为明字辈，无聊时串个门，有事时多照应，颇有些大学宿舍区的烟火气。。

明渊带着明离朝田子方圆方向飞行，心内稍稍忐忑，师尊自小就不曾逼迫过师妹半分，也时常嘱咐师兄弟要好好谦让照拂她，在如此柔软温暖的环境下长大的师妹真的能够明白修仙之路上滴滴的血汗，累累的白骨，有着怎样的重量吗？她真的能够肩负起太一府相王这样沉重的职责吗？

可是少府尊也好，玄思也好，明渊自己也好，一个接一个温柔地盖住了明离注视着真实堂奥的眼睛，明离竟也从善如流地将眼皮阖上，不去看也不去想。

若是明离早些醒悟，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向那深渊无止境地滑落呢？

*

稳稳落在田子方圆的草坪上，明离朝着自己的小屋撒丫子跑过去。

明离得了灵力，终于对仙术剑术什么的起了兴趣，看到剑架上细细长长的宝剑，跑过去细细观赏：“大师兄，这是我的佩剑吗？”

“不错，这是清泉长老送给你的及笄礼，属水玉长剑。”

这太一府倒是有趣，姑娘家的及笄礼不送头花美衣，却送一把寒光凛凛的藏锋宝剑。

“那，这把剑有名字吗？”明离从前看书，知道那些个绝世名锋都会有个响亮的名号，比如龙泉七星，比如干将莫邪。

“你拔开剑鞘就知道了。”

明离手快，立刻伸手将那长剑拔出，剑刃破空的声音令明离微微胆怯。寒光敛去之后，明离看到靠近剑柄的位置镌刻了两枚小字，正是这柄水玉长剑的剑名——

丫头？！

明离不敢置信地回头，瞪着明渊等她给自己一个说法。

明渊忍了半天终于噗嗤一笑破功：“就是师妹看到的两个字，清泉长老说了，这把剑不叫别的名字，就叫剑丫头。”

贱丫头？！

明离几乎气得要咬碎满口银牙：“那个死小孩真是欠收拾。”一把将剑丫头塞回剑鞘里，长剑发出一声清鸣，像是在表达对主人粗残行为的不满。

“不是师妹想得那样，剑是宝剑的剑，剑丫头，其实是很可爱的名字呢。”明渊虽然这样打了圆场，但他还记得明离十五岁收到这柄剑时一边哇哇乱叫，一边追着清泉长老砍了半个山头。

提起清泉，明离暗自揣测，看这架势，清泉同自己应该不是一般的亲近，若是让他指点指点功法仙术，可不就是现成的捷径么。

这算不算原身明离替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药老呢？明离把玩着剑丫头，心里还有点美滋滋。

*

明离那头心里美得很，这头玄墨端坐在太一府正殿高座之上，内心却颇有些苍凉，自己似乎总也没有师尊那般逍遥自在的命。

哄闹在玉阶之下碎语闲言的几人正是烟霞派的使节，为首的一秋真人曾与一笑真人争夺过掌门之位，可惜力有未逮，被一笑真人挑落马下，只能含恨吞败。

可惜一笑真人是个收敛不住的火爆性子，御下手段凶狠，如今惹了祸事，自然落井下石者众。

“玄墨少府尊容禀，一笑真人重伤相王，实是我派之耻，已不配再任我派掌门之位。为今希望少府尊同我等一道申讨一笑真人的暴虐之行，还相王一个公道，正堂奥清正之风。”

好听话谁不会说，堂奥修仙门派里多得是还没修成仙就已经修成精的人，玄墨哪能听不出这画外音。

烟霞派是新兴门派，要和府祚数万年有余的太一府比不过是沧海一粟，如今这些觊觎烟霞掌门之位的宵小都想借着他堂堂太一府少府尊的威名狐假虎威，将一笑真人拉下马来。

可惜，玄墨并不打算教这些家伙如愿。

“尔等为我派相王忧心，玄墨感激不尽。只是太一府态度早已明确，相王重伤全是本门教导不利，与一笑真人无关，更与烟霞派无关。”玄墨端着骨瓷茶杯，盖碗轻轻掠过茶水，一派云淡风轻，手指上两枚白玉美戒流转莹莹浮光，“贵派内务太一府不便参与，诸位心意相王已收到，请回吧。”

台阶下立着的烟霞派真人个个都比玄墨年岁大上不少，可是门派地位的差距，功体修为的差距不可以年龄计，纵是恨得牙根痒，他们也不能奈玄墨若何。

玄思真人立在玄墨右首，神色凝重。他是明离的师尊，自小将明离养在身边，就仿佛是自己的女儿一般。一笑真人那两掌风险些扇去宝贝徒弟的性命，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玄墨感受到了玄思周身隐隐燃烧的真气，只是玄墨不肯追责一笑真人的缘由除了明离自己凡人之躯的把柄之外，更多是他个人的私心。

只是太一府少府尊对遥远的烟霞派掌门人能有什么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