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皮肉还泛着鲜嫩的红色,纵贯在明离白皙光滑的脸蛋上极为突兀。
自天道台修行回返的明渊快步迎上去,差些连礼数都顾不得了:“长老,师妹的脸是怎么回事?”
这脸还真是小事了,清泉见了来人是明渊,稍稍松了口气,但想到明渊之前强烈反对明离去乾坤门,暗地里又觉得心虚:“没有很严重,你别那么急啊明渊小子!”
无奈清泉人矮手短抓了两把没逮着人,明渊几个行步错身避过清泉,直直往屋里去了。
明离正翘着脚坐在窗边边吹风边吊儿郎当地拿长长的剑丫头削苹果,看明渊一阵风一样刮进屋子里还有些纳闷:“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明渊一个箭步冲到明离面前,将人好好打量一番,这不打量不要紧,一照面就看到明离右脸上长长的红痕,清泉的疗愈术恢复速度极快,如今红痕中已褪了许多,渐渐泛出细洁白嫩的皮肉来了。
再小的疤痕都躲不过明渊的眼睛,更何况这道疤痕一直从眉骨穿过右眼直直贯通到了嘴角。
“明离,这是怎么回事?!”明渊眼尖,捧住明离的脸仔细端看,越看越心疼,一阵无名肝火突地窜烧起来。
这还是大师兄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欸。明离正在挑战削苹果不断皮,这地界和原来的世界一样,也有苹果不断皮能带来好运的说法。
如今苹果皮已削了大半,将将垂到地上。
明渊猛冲过来,明离吓得手一抖,极锐利的剑丫头划过,果皮同果肉失了联结,无力地垂落在地上,盘成一个圈。
清泉原本防贼似的一直蹲在屋外头盯梢,如今跟着明渊追进来眼尖看着了,登时也嚎出声来:“丫头片子居然敢如此冒犯老夫精心锻制的宝剑,胆儿肥了啊!”
明离已懒得搭理他了,转而看着眼前的明渊,小声劝慰道:“大师兄,修真之人受点伤,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清泉长老都帮我治好了啊。”
“这伤本就不该受,还提什么治不治好。”明渊伸手轻轻抚过明离脸上的红痕,“若是在人狱,这伤便是要留一辈子的,说不得连你这右眼也要跟着赔上。”
清泉正拿着丝帕小心地擦拭着剑丫头,听到明渊这话,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好让自己在这房里更加的不显眼。
大师兄就是爱瞎操心:“这不是没在人狱嘛。”明离将明渊的手稍稍拨开些,大师兄皮相生得极好,凑得太近了她有心理压力。
那红痕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这几句话的功夫,明渊不仔细看都快看不出明离脸上曾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是在乾坤门时被人伤的?”
明离瞥了眼清泉,那小孩儿抱着剑丫头可怜兮兮地躲在角落里,快把自己团成一只球了。
“元嘉麟这个人师兄听说过吧,就是他教的我,人挺好,下手分量那都是实打实的,一点儿没掺水分。”明离到底受了指教,也不好背地里贬损人家,尽量往好处去说,顺便再膈应膈应清泉。
明渊对元嘉麟自然早有耳闻,乾坤门中少有的异数,体修造诣是实打实的堂奥前列,也从来没入过任何双修的门道。
虽然乾坤道是正经的登仙道之一,但明渊思想保守,对主双修的乾坤门内心里还是敬谢不敏。
万幸执教的人是元嘉麟。
明渊还没高兴上一会儿,看到明离吊着的右胳膊,心情又阴郁了起来。这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老师。
“那元嘉麟也不是最厉害的那个,”明渊一想到师妹还要去那元嘉麟手底下吃苦,愈发不舍得,“少府尊同了凡林的大主持是忘年交,了凡林的僧人个个都是堂奥顶尖的体修,还有那十八罗汉阵,更是体修道的顶峰,我去拜托少府尊让他代为引荐可好?”
师兄你可行行好吧。想到玄墨,明离嘴角都开始抽抽,今天挨了一顿收拾,本来就已经后悔学这劳什子的体修了,你还一棍子捅到玄墨那儿去,不被念死才怪。
万一玄墨真好心联系了那帮光头,然后把自己丢去和尚庙,那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别别别,千万别。”明离赶紧抱住明渊的胳膊,“元嘉麟挺好的,非常好,师兄千万别去告诉玄墨啊!”
明渊也知道,若是自己要登体修堂奥,能够遇上元嘉麟这样的师父,别说受点外伤,就是肝胆俱碎都是值得的。
体修登仙的路本就是出了名的苦,而且付出与回报也是出了名的不对等,这样的修行与其说是为了登仙这个结果,不如说是为了内化登仙过程中撕心裂肺的残忍痛苦。
这是佛门中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寻常人承受不了。
所以堂奥大陆上的修真为了强筋健骨多多少少都入门过体修,但大都只是作为垫脚石和踏板,用于增强其他主修门道去的。
元嘉麟出身在元氏家族,乾坤道本就是最为享乐的登仙道,破境速度也算中上等,只要有足够的天材地宝与双修炉鼎,入了乾坤道说是躺进众天界也不为过。
由是也更显元嘉麟此人与众不同。
了凡林的和尚体修是为了体验现世的痛苦,进而参透佛理。元嘉麟体修道入了天人境界,说是自讨苦吃一点也没错。
遇到这样的师父,不但体术修为上能有很大进境,连心境上的修行都能受益无穷。
可那是明渊自己,他吃再多苦都觉得理所当然。明离不然,她是他珍而重之的小师妹,莫说脸上这么长一道疤,就是小时贪玩磕破膝盖,他都会心疼上老半天。
“师妹的天赋如此好,修习百器道本就是水到渠成,体修前两境界不论是锻体还是炼骨都是百器道修炼的基础,太一府不缺指导你的真人。”
“元嘉麟教得很好,短短半日便让我受益匪浅,如此机遇,即使将来缺胳膊少腿,我也不想轻易就错过了。”明离回握住明渊的手,“我也想变得和师兄一样厉害。”
明渊摸了摸师妹的小脑袋,顺手就摸到了一块还没消下去的肿包,不由喟叹一声:“做了相王后,师妹当真是懂事许多,别太拼命了,也要好好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嗯,明离晓得。”朝着大师兄灿然一笑,明渊看进眼里只觉得师妹实在是我见犹怜,平白受这么多的伤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