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城池中,高天还以为他们这一群逃难般的壮丁,会引来无数人的围观,哪想那不宽的街道上满是灰尘,行人并不多,而且还都行色匆匆,似乎多看他们一眼都是耽搁时间。
看来像他们这样被抓来当壮丁的,肯定经常出现在这里,就连四处乱跑的狗儿都不向他们吼叫两声。
行色匆匆的路人,基本都面有菜色,愁苦着脸,就像被人借了谷子还了糠一样。
咦?这不是蒯氏家族的封地吗?应该说居住在这里的都是和蒯家有关系的人,何况在战乱时期,有这么一个封闭的小城,应该是安居乐业呀?
可怎么都一副愁苦的模样?
高天已经放弃了找机会逃跑的想法,既来之则安之,边走边看,却是越看越迷惑了。
正想扭头问一下见多识广的樊阿,却看到一直耀武扬威骑着马的士兵,呼啦啦全部跳下了马,然后快步跑到人群前齐齐跪下,大呼:
“拜见中郎将!”
而站在士兵后面的吴氏族人,有见过世面的,急忙跪下;没有见过世面的,更是慌张地跟着跪下。
无数膝盖砸进街道的灰尘中,震起一片黄灰,唯独一人挺直了腰杆,一脸好奇地看了过去。
不用说这人当然是高天了!
来自现代社会的高天,当然没有见到当官的就跪的习惯,就算是在现代社会,高天似乎十岁以后就没有跪过谁,包括去寺庙中,也只是作个揖。
至于有几次去讨债的时候,倒是差一点就跪下去了,不过他一脸老相,人家不敢承受,慌不迭地扶起,当然钱也就没有要到了。
“跪下!你快跪下!”
身后的潘多子使劲拽着绳子,低声地吼着。
可高天一开始没有一起跪下,现在前面的吴元荣跪下之后,绳子绷直了,后面的潘多子又使劲拽,两根绳子绷着高天,现在他就是想跪也跪不下去了。
何况高天就没有跪下的想法,‘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话也是古人说的吧?
“这人是谁?”
蒯卓伸手蒙着口鼻,不让扬起的灰尘呛着,有些好奇地看着高天,身材还不错,就是一脸的黄土,看不出模样来。
“这是左营的校尉,还不快自报姓名!”跟着蒯卓后面的侍从急忙上前,会错了意,瞪了一眼跪着的头盔士兵,厉声呵斥。
“小的是罗宏,见过中郎将大人。”
罗宏猛地一抬头,差一点将头盔甩掉了,满脸喜色地回答,心中暗自得意,总算在蒯氏家族的大儿子面前露露面了,难说这就是被提拔的前奏。
“呵呵呵,我说的是站着的那人,居然不下跪,胆子不小!”
蒯卓笑了起来,眉毛一挑,很是享受这种被人畏惧的感觉,于是更对那个不下跪的人好奇了。
虽然中郎将的身份是父亲赐予的,但在这混乱的世道,谁不是关起门来做大王?等到蒯氏家族将附近的小宗族吞并了,不是没有黄袍加身的可能。
“他、他是从吴氏家族抓来的,你、你快点跪下!”
罗宏扭头一看,见到如标枪般挺立的高天,吓得就想过去一刀砍死这个不开眼的家伙。
可没有得到站起来的许可,他也一时不知道是站起冲过去砍人表现一下,还是保持恭敬听话的样子?
急得直想挠头,伸手碰到头盔,抓起来就向高天扔去,却不想准头不够,砸在高天前面的吴元荣身上,‘哐啷’一声掉在了尘土中。
这时远处有巡逻的卫兵过来,见到这种局面,以为是这些人冲撞了蒯卓,慌忙跑了过来,带起一阵灰尘。
而高天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了,古代的人是好像见人就跪的,可现在再跪下去,是不是太晚了?
这时,跪在他一侧的樊阿站了起来,双手作揖,躬身谦卑地说道:
“贱民樊阿拜见中南将,此人刚从山中隐居归来,和老夫一同在吴氏族地行医,山村野民不知礼数,还请中郎将见谅。”
能在这时候站出来替高天说话,也就是樊阿起了爱才之心,在吴家村亲眼看着高天做开腹止血的手术,樊阿自忖也没有那个本事。
虽然最后因为吴元军被杀,不知道是否救治活了,但至少在高天完成关腹的手术步骤后,吴元军还是活着的,要是让樊阿去做这个手术,难说等不到关腹,病人就一命呜呼了。
医者虽然也存在同行相忌的毛病,但自古以来医术高明者为尊,因此樊阿不愿见到高天因为一点礼数的问题而身首异处。
“你们是医者?”
“老夫樊阿行医数十载。”樊阿抬起头傲气地说着,然后向北方拱手道:“拜华佗为师,未能学到十之一二,提起老师的名字,万分惭愧。”
“华佗?”
蒯卓低声重复了一句,似乎听父亲讲过这个名字,一直跟在魏王曹操身边的医生,有神医之称,他徒弟来荆州干什么?
难道是……
想到这令他父亲也头痛的事,蒯卓眉头皱起,一旁的侍从急忙厉声呵斥:
“什么华佗?骆驼?没有吩咐,竟敢冲撞大人,来人呐!把这人拖去大牢里关起来!”
巡逻队正想证明自己不是整日逛街闲玩,得到命令,脸上都露出狰狞的笑容,争前抢后地扑向樊阿,带起一阵灰尘,就像一群下山的妖怪。
“咳咳咳!”蒯卓蒙紧口鼻,往后退了几步,心里暗自寻思,还是向父亲报告一下再说,毕竟这华佗的徒弟来得也太巧了,于是咳嗽两声,抬手叫道:
“停下来!这事就算了,不知者不罪,带去后营好好地清洗一下,咳咳咳!这地上也该撒点水了。”
说着转身就走向城门,跟在他身后的侍从急忙冲着巡逻队、罗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然后和其他几人跟在蒯卓身后踏尘而行。
“算你走狗屎运!”
罗宏站起来,目送蒯卓等人走远,走到高天面前,一脚就蹬了过去,高天当然不会站着挨打,微微一退,虽然脚还是蹬在了身上,但已经没有多大的力量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罗宏没有发力的原因,他从刚才蒯卓的态度上嗅出了一丝味道,再加上这几天城中的传言,让他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哈哈哈,老罗,快把你的头盔戴起来,省得被哪家的小孩捡走,拿去当狗食碗了。”
巡逻队的队长,走过来一脚踢在灰尘中的头盔上,嘴上戏虐地说着。
内务看不起外务!就算是在城中巡逻,也总比去城外游荡抓壮丁好,风险又大又辛苦,当然!也有好处,那就是有油水可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