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李叶因为刚从武朝的世界飞升上来，所以他对于杀戮什么的都看的很随便。

这点在李天华教他术法之时便已有所察觉。

看淡杀戮的人，也将看轻生命，这一点对道心的构建可不是好事。

毕竟一个不把生命当回事的人，更容易走入邪道。

所以李天华专门抽出了一天的时间，什么都没做，只跟李叶谈心。

而先前在李叶脑海里响起的那个问题，便是他们那天谈论的主题。

用剑杀人，到底是剑杀人，还是人杀人。

若这件事发生在一般的人家，发生在一般的世界里，那么根本就不用想。

用剑杀人，虽是剑杀死的人，但是杀人的剑却是被人控制的，所以归结起来还是人杀人。

但是在道门中，直接回答人杀人却是不够准确的。

人握剑杀人，可以是人控制剑杀人，如此一来，便是人杀人。

但若是剑控人杀人，那便是剑杀人。

李天华之所以要问这个问题，那是他想告诉李叶，修道贵乎修心，即便要杀人，也不能是受剑影响，而是出乎于说白了就是，他要让他走心，即认真对待每一次的杀戮。

不轻贼人命，不放纵自己。

“人分正邪，妖也有好坏。”这时，李天华的声音再次响起。

谈及了杀戮之心后，他紧跟着便切入了这一次谈话的重点。

李叶的杀戮之心为何会失控，究其原因便是妖族大军对这次事件的介入。

如果只是一个怪鱼，这一次镇守无名岛虽然比以往要危险一些，但是也还不足以升格为道门大劫的地步。

但是因为妖族的介入，所以令得一切都变得严峻起来。

两位爷爷的死，数十位正一教师兄的死，这份仇，都得记在妖族的名下。

如果没有李天华这一次在睡梦中的谈话，等到李叶自己醒来之后，这份对妖族的仇恨，勢必将成为他解不开的魔。

“妖也有好坏，好的妖叫做灵。”李叶呢喃道，“可是爷爷，灵也可以毫无征兆地堕入为妖，他们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想到狐姥姥，想到东海龙族，李叶顿时激动起来。

“小叶，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有时候眼晴看到的并不是真相，你得用心去看。”李叶说道。

同时他的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当日无名岛的景象。

这是一段他不想去回想的记忆，然而，这一刻它却是自动展示了出来

因为，这一段记忆，他并不是来源于李叶自己，而是源自李天华的记忆。

记忆的关注点不在白凡、也不在怪鱼，而在狐姥姥，在东海龙族。

李叶都不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的爷爷还能留意到这么多。

从这场战争打响之后，狐姥姥从头到尾却是完全没有参与，不对，她参与了，只不过她却是将倒在她身边的人和妖进行了一番救治。

狐姥姥是灵族，而且是修佛的灵族，她不会妄动无名，也不会随意系生。

在她眼中，人和妖其实都是一样的。

这场战争她是不知情的，然而既已陷入却是不好退走了。

所以，她不参与杀戮，只参与救治。

至于东海龙族，他们也不是为妖族而来，他们为的是怪鱼爷。

怪鱼爷的意志是否真的是清醒的，怪鱼爷是否真的还有可能变回东海龙族的怪鱼。

熬邝等人为的只是弄清这个结果，他们也没跟白凡等明王狼狈为奸。

虽说东海龙族的临时变卦，导致了道门大劫的提前降临，但是妖族本就以族群为单位生存，灵是妖族的一个分支自然也遵循此理。

所以族群之事，对他们来说要大过其他的事情，因此怪鱼爷在他们心中是第一位，与道门的合作是第二位，这本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他们临时变卦产生的后果，其实也没有多少影响到道门的布置。

故此这一件事情中，狐姥姥和东海龙族其实真心不算参与其中。

灵族还是与妖不同的。

“有仇可报也当报，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李天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李叶脑海里的那些记忆画面全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李天华那虚无缥缈的身影。

“爷爷，我知道了。”看着眼前的李天华的影像，李叶慎重地点了点头。

“爷爷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能想明白就好。＂李天华轻轻一笑道，“我们的三儿长大了，以后正一教爷爷就交给你了。”

说完这话，李天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李叶的意识海当中，而他也慢慢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仰望着自家卧室的天花板，李叶的眼角还噙着泪水。

“爷爷，你到了最后都要来指导三儿吗?”

此刻的李叶手中仍然紧紧握着李天华唯一留下的那一块掌教令牌，而如今，这块令牌上还有光华闪动，没有完全消退下去。

“灵魂寄言”，凝神期的修行者能够将灵魂分出一部分保留起来，可以呈现出面对面谈话的景象。

这也就是先前在意识海中，李天华能和李叶进行对话的原因。

对于李叶的性情，李天华还是十分了解的，所以在得知他的那一卦象之后，他其实早做了最坏的打算，也早猜测到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情，李叶会出现怎样的问题。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的孙子，不让正一教的未来受杀戮之心困扰，他早早就采取了行动。

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李叶并不知道他昏睡了多久，然而身体上的休息，却抗不过心灵上的疲倦，此刻的他依然一脸的倦容。

整个屋子里空无一人，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不在。

李叶走出了房门，清早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让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而周围家家户户未收的缟素，却是让他的心再次刺痛了一下。

他一路走到了灵堂，一张张的遗像看过去，最终定格在最中间的那一张。

慢慢走进灵堂，正在守灵的是他的妈妈柳如眉和姐姐李燕。

两人拾眼看去，看到李叶那张憔悴的脸蛋时，哭肿的眼晴里顿时又弥漫上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