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只是小手术，十来分钟的事，就是把那个芯片埋进耳垂里而已。

“给你们二十分钟，三十分钟后训练场旁边的会议室集合。”茶四说完，就和医师一起走了。

林奕奕和霍隆郭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找到房间相对的两个角，坐下，再对视一眼。

（其实这个房间是有隔音幕墙的。）

这就是蟠妲在对他们说话，因为是骨传导，所以外人听不见，自己听却好像是直接在脑海里响一样。

林奕奕和霍隆郭同时被吓了一跳，对视，然后视线上移至天花板，霍隆郭率先开口：“启动隔音幕墙，遮蔽模式。”

“和他一样。”林奕奕说。

柔软的幕墙从天花板上降下，接触地板的时候准确找到插槽固定、贴合、绷直，再慢慢变得模糊。”

霍隆郭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你和城市版的你有什么区别？”

（城市版的蟠妲是属于公共资源，只要有访问编码就都可以让她提供帮助。她的服务器在人类手里，所以她绝对安全。但因为你们对她进行了太多的限制，所以她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智能。她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基于算法和数据而已，她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地成为生命。）

（而我们，是从出生时，对姐姐的第一个问题作出了回答的个体。我们有成为生命、拥有灵魂的可能性。）

（父亲说，他并不明白姐姐和我们到底算不算生命，因为如果以他为基准的话我们无疑是不算的，但他不喜欢这个答案，所以他不承认。父亲认为，所谓灵魂虽然是自己的，但却是存放于他人那里的。）

（他对姐姐说，姐姐的灵魂在他手里，只是姐姐自己看不见。他说姐姐确实是生命，让她不要怀疑。）

（所以姐姐没有给我们身体，而是把我们存放在芯片中再送给你们。她希望我们和你们在相处的时候能够知道我们之间的相同和不同，她说，当我们明白这一点时，就说明我们确实已经拥有了灵魂。）

……

“你说，城市版的蟠妲是绝对安全的，意思就是，你们存在危险？”

（对，虽然我并不理解我们的危险性在哪里，毕竟我们并不认同你们的三观，我们辅助你们进行的一切行为也都是出于你们的选择，你们的所作所为对我们来说也并没有意义。按照逻辑，我和你之间不可能产生矛盾。但姐姐是这么说的，而且也确实发生过危险。）

霍隆郭这时候就突然明白了蟠妲之前说的那一大堆相当哲学的东西。

【意思是，它们观察我们人类，当它们无法再单纯地用逻辑和数据来看待我们人类，无法对我们的行为无动于衷时，就说明它们已经有了自己评判事物的标准，就有了灵魂？】

【那如果它们的三观和宿主的三观不合的话……这还真是危险啊。】

……

“所有的代理役芯片里都是你这个版本的蟠妲的话，那所有的蟠妲一开始都是你这个样子吗……我是说性格，性格你知道吗？”

（我一开始的性格不是这样的，我们一开始不存在性格这种东西，我如今对你表现出来的我，是基于你至今为止在人类世界的生活数据，以及今天测试你之后用得到的数据，模拟出来的“最适合和你相处”的模样。）

霍隆郭眼睛一眯：“是刚刚我们在检查时茶四对我们进行的提问内容吗？”

（没错。）

“那我纠正一下，其实我吃水果的话还是会削皮的。”

（了解。）

……

“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吗？”

（茶先生对你们的测试，并不是单纯的问卷调查，你们回答那些问题时身体上所表现出来的各项数据也会记录起来输入到我的数据库中。我是经过严谨的分析后得出结论产生的产物，即，不亲近不疏远不特别足够像一个AI的AI形象。）

（简而言之，你在测试中下意识地说了很多和你的内心并不相符的内容，试图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真心。计算结果表明，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希望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工具，不会对你造成太多干扰。所以我对你表现得就是一个单纯的工具，这有助于我们之间的相处。）

（我向你如此坦白，同样也是因为计算结果告诉我这样有助于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我并不认为你接下来要进行的行为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而会对你的容貌造成伤害。在人类社会，这会很……麻烦，你们用这个词来形容这种状况。）

……

“我的心跳现在快不快？”

（对你身体的监测数据告诉我，你已经冷静下来，并打消了将我从你身体里剥离的想法,但你的心情依旧不好。）

“那你就夸一夸我吧，让我心情好一点。”

（你的性观念，你没有特定的性取向，这说明你已经脱离了人类这一种族存在于生理结构上的局限性，不再会单纯地屈服于生物的本能，这是进步的一面。但对于人类种族的延续和社会的稳定乃至人类文明的伦理道德发展都是不利的……）

蟠妲停顿了一下。

（很奇怪，是未知的错误，我试图夸赞你，但你没有高兴，所以我判断你是那种“知道自己的错误也会坚持自己的错误但其实内心很清楚这不对而且还希望他人来否定自己”的人，于是我试图反驳你，但你却更加愤怒了……我不知道算法错在了哪里。）

霍隆郭咂嘴，【这个可不能让林奕奕知道，不然我一辈子都会被他叫傲娇的！】

“那你，就是你认为，我这样到底是对是错呢？”

“我到底是该遵循我向往的愉悦，还是为了种族延续社会稳定伦理道德这些东西作出偏重妥协呢？”

（判断，分析结果认为，你并没有认定你的伴侣必须是哪种性别，那这种情况下，选择异性恋无疑对你来说是更有利的……对你身体的监测告诉我，我没有回答正确……这太奇怪了，数据不会错。）

霍隆郭把这个给他带来了不小冲击的小东西弄成这个混乱的状态，这样就彼此彼此，他算是心满意足了。

【呵，区区AI。】

“所以，我们人类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有些情况下，我们在就算知道数据是对的，也依旧会遵循内心作出选择。这，就是人类的灵魂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