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知道吗?维也纳特别美,那里的人无论贫富,都尽情地享受着艺术的乐趣。等你醒了,我们一家人再去一次奥地利,好不好?”
梁兮温柔地注视着娓娓道来的外甥女,为她现在的状态感到庆幸。
因为,这是濒死后涅槃的重生。
四年前,她把成为众矢之的的蓝沁带到郊区的别墅,准备长住两个月,让蓝沁好好修复受伤的身心。
起初,蓝沁经常以泪洗面,每晚都哭着入眠。梁兮只能用谈心开导她,效果并不好。令梁兮无法忍受的是,精神恍惚的外甥女开始责怪父母,过激的言语中满是怨怼。
听到一死一伤的姐姐和姐夫被恶言相待,即使明知蓝沁无心,梁兮还是忍不住冲她吼道:“你父母的死不是意外,是害你变成这样的言家设计的车祸!”
言霁刚开始追求蓝沁,梁兮就知道,但是她没有多想。毕竟言姓虽不多见,但不可能如此凑巧。
直到那晚在诊疗室,亲眼看到言博陆,梁兮才恍然。
这个真相对于本就深受打击的蓝沁来说,无异是雪上加霜。就在这时,她绝望地发现生理期已推迟近两个月。
她怀孕了,怀了造成她家破人亡的元凶的后代。
梁兮帮她安排了人流手术,苦口婆心劝她尽快做完有利于恢复。可蓝沁死活不肯,因为她总是梦到一个小婴儿攥着拳头,连声问她“为什么不要我”。
她做不到扼杀一个生命。
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不停汲取着母亲的营养,然而蓝沁实在吃不下小姨准备的吃食,神经像被两个方阵反向拉扯,身心俱衰。
孩子九个月大时,蓝沁昏迷,医生甚至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绝路深渊,梁兮决定催眠蓝沁,让她忘掉十八岁以后发生的一切,忘掉每个言家人。
幸好,蓝沁活过来了,早产的孩子在保温箱里待了几个月后也健康成长。
梁兮本打算带着姐姐、外甥女和小外孙离开海城,再不回来,终是因姐姐每况愈下的身体暂且搁置。
更何况,错不在她们,凭什么躲起来?
若是再遇到言家人,她绝不会再任人欺侮。
思绪渐收,梁兮继续听外甥女一字一句地向她的母亲汇报着奥地利之行的所见所闻。
“这次去奥地利,除了师兄,我还遇到一个新朋友。他也是海城人,是言氏集团的总裁,长得不错,师兄还要撮合我跟他,真是没个正经。我还有小颜,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对了,他叫言栩,栩栩如生的栩——啊!小姨你掐得我好痛!”
听到“言栩”两个字,梁兮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向蓝沁,一把捏住她纤细的手臂,力气大得似乎要破肉入骨。
“你说你遇到了谁?”
“言栩啊,小姨你怎么了?”
“言、栩?”
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梁兮慢慢松开握住蓝沁胳膊的手,不禁生出一种造化弄人的荒唐。
四年前,她明里暗里打听过言博陆一家,才了解到言博陆身体不好,他儿子言栩二十二岁就接任言氏集团总裁一职。言栩的小叔,也就是言博陆的弟弟言霁,只比言栩大五岁,担任集团副总裁,辅佐侄子处理公司事务。
那晚与蓝沁发生关系的人,正是言栩。他也是蓝颜的亲生父亲。
兜兜转转四年,她催眠蓝沁忘记一切,谁料还是没能阻挡上天安排的重遇。
这也许就是命吧!
六月五号是蓝颜四周岁的生日,蓝沁精心订做了儿子最爱的哪吒图案的蛋糕,和梁兮一起带着小家伙去吃披萨。
“妈咪,后面没有人跟着你的。”蓝颜边轻拉屡次回头相望的蓝沁的手,边奶声奶气道。
蓝沁捏了捏儿子包子似的小脸:“小鬼头,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
母子俩嬉闹着,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地下停车场。
行至出口处,蓝沁依旧忍不住回首看向身后,偌大的停车场里空无一人,只有一辆辆轿车死寂地沉默着。
最近两个月里,无论是在去诊所的路上,还是送儿子去上幼儿园的途中,甚至下楼扔垃圾,蓝沁都能察觉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灼热视线。
倒没有听邻居说起小区里有跟踪狂,无凭无据,蓝沁只能归结为时差没及时调整过来导致自己神经兮兮。
虽然,倒时差两个月的说辞,连她自己都无法信服。
必胜客西餐厅。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宝贝儿生日快乐,来啵啵妈咪一下,mua!”
蓝颜不带一丝嫌弃地用纸巾擦掉老母亲留在脸颊上的口水:“妈咪,记得给外婆留一块最大的生日蛋糕噢!”
儿子懂事又孝顺,蓝沁颇有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自豪,点头的同时,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梁兮安慰地握了握蓝沁的手,接着切了一块夹心蛋糕,并把用蛋卷和奶油做成的哪吒放在蛋糕最上面。
“小颜真乖!奖励给你小哪吒。”
“谢谢小姨姥姥。”
“宝贝儿,能不能告诉妈咪,为什么喜欢哪吒呢?他可是调皮捣蛋的小魔王呀!”老母亲总是对儿女喜爱的一切感到好奇,蓝沁抚摸着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认真发问。
伸出小舌头舔掉唇角的奶油,蓝颜同样认真地回答妈妈:“因为他——”
“原来这就是你的宝贝儿。”
两大一小直愣愣地瞪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后者西装革履,温润浅笑的模样看上去人畜无害,右手还拿着刚摘下来的墨镜。
显然,笑意凝固的梁兮并不这么认为。
“言栩?”蓝沁惊得红唇半张,好不容易回神,“你也吃披萨?”
关注点的角度未免过于刁钻。总裁言栩微微挑眉道:“怎么?我只能吃蛋炒饭?”
想起飞机上言栩点的养生菜,蓝沁抿嘴一笑:“好久不见。”
“其实我每天都能见到你。”
没有将心里话和盘托出,言栩熟稔地在蓝沁身边落座,沉声说:“蓝医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