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雪最终将通往熙昭唯一的商道堵死之后,面对百姓的哭诉,阖朝的帝王最终决定开坛祭祀,这场祭祀举办的很隆重,陆陆续续的准备了将近一个月。
从各种琐事上能看出是很重视这场祭祀的,就连太后都专门携带长公主到宫外的护国寺中上香祈福。
当浩浩荡荡的长队从宫门出发的时候,洛茗正靠在窗台,双手拢在袖中,低头望着经过客栈的长队,长公主的软轿在路过的时候刚巧有风吹过,扬起一角轿帘。
似是感觉到洛茗灼人的目光,长公主没忍住就抬头瞧,正好就对上洛茗的眸子。
这一对视,无端的就让她心烦意乱,她有预感,此人绝非善类。
阖朝的长公主名卿钰,封号永康公主,其生母是当朝太后,在没有性情大变之前,和过两次亲。
一次是戎族的可汗,一次是大宣的帝王,才刚刚去了不到一月,这两位帝王便纷纷驾崩,恰巧此时,争夺帝位的皇子诸侯引发内斗,在宫内一团乱的时候,阖朝的帝王便亲自将永康公主给接了回去。
世人传她是天生克夫的命,但她都置之不理,永康公主的人生活得随意洒脱,带着游戏人间的意味。
她暴/虐成性,好声色,在自己住的长乐殿内豢养百名男宠,可谓是夜夜笙歌,但一切都在那次生辰所改变。
昏迷醒来后的长公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了殿内的男宠,从乐司那亲自取了一把古琴带回殿内,将木门一关,便专心弹奏古琴,一弹便是一天。
在掌柜的口中得知长公主的消息时,洛茗低头沉思了下,传闻长公主样貌倾城,那日匆匆一瞥确是如此,但昏迷竟会让一个人的性情大变至此,的确有所怀疑。
长公主和太后要在护国寺祈福七日,这也许是个机会。
洛茗特意穿了十年前师傅留下招摇撞骗的道服,怀中抱着把拂尘,端着仙风道骨的模样,撑着纸伞踏上青石的阶梯。
雪覆盖了厚厚一层,踩上去都是嘎吱嘎吱的轻响,前几日虽然因为太后和长公主的到来特地清扫了积雪,但过了一夜,又重新覆上。
这雪倒是没完没了的下。
洛茗低声叹息的一声。
走上长长的阶梯,门口的侍卫手拿长墘挡住了他的去路,语气不好,“来做什么的?”
洛茗慢悠悠的看了他们一眼,手抚了抚怀中的拂尘,似笑非笑道:“太后先前命人到青莲道观中请我师傅占卜国运,师傅前几日感染了风寒不便前来,便命我来见太后。”
侍卫面面相觑了一会,但挡着的长墘没撤,洛茗见此,冷着一张脸,沉声道:“若是误了占卜的时间,你们可担待得起吗?”
侍卫见此,显然是被洛茗说的话给唬住了,收了挡住洛茗的长墘,“既然如此,那便快进吧。”
洛茗微微点了点头,这样算是蒙混过关了,太后自然没有到道观请道长占卜国运,还好门口的侍卫怕死,这才着了他的道。
刚走到护国寺的大门,在花园中便瞧见一晃而过的白衣,洛茗突然想起,长公主素爱穿白衣。
走了一会,便瞧见站在水池旁的长公主,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没撑伞,雪纷纷扬扬的落了她满身,长睫上结了层浅浅的冰花,原本就白的脸现在格外苍白,好看的杏仁眼没有焦距,看这样子该是在发呆。
洛茗撑伞替她挡去飘摇的大雪,声音底低的,“近日我为熙昭算了一卦,这场无故的大雪所有的源头都出自长公主的身上。”洛茗顿了顿,卿钰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闪烁了下,他继续道:“于是我便算了算长公主的命格,长公主不妨猜猜看,我算出了什么?”
卿钰回过头,白裙荡了荡,一双杏仁眼亮的厉害,她笑了笑,原本便美艳的脸经过这一笑,瞬间万物都失色了般,“我愚钝,还请小师傅解答才是。”
声音如出谷黄鹂,清脆悦耳,还带着少女特有的活泼。
“乃大/凶之兆。”洛茗盯着面前的女子,缓缓道出这句话。
她如水般的眸子清澈见底,是少有的不染纤尘的模样,如初生婴儿般纯净,很难会把面前女子和先前传闻中暴/虐成性的长公主混为一谈。
“还请小师傅明说。”卿钰听此柳眉皱了皱,还有些急切的拉了拉洛茗的袖子,对于他说的话还有些慌。
“我推算长公主的命格显示,长公主现在乃是一个已死之人,在半年前的生辰上就已逝,可不知为何,此刻站在我面前的长公主还安然无恙,我想,这该是上天看不下去而降下的惩罚。”洛茗依旧保持着似笑非笑的模样,淡定的试探长公主,不留痕迹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长公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突然挥手打落对方手上的纸伞,语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还带着专属于帝王家的威严,“一派胡言!你可知诅咒帝家是何罪?”
洛茗见此,俯身捡起落在一旁的伞,桃花眼微眯,“我说的话是真是假,长公主的心中再明白不过,关于这半年不停的落雪,其中原因究竟是什么,自然不用我多说。”
他撑着伞转身离去,在走过卿钰的时候,在她耳旁低声道:“明日的护国寺山脚,我有办法停下这场雪,只要你来,我就告诉你停雪的办法。”
说完他的身影便离开卿钰的视线。
哪有什么停雪的办法,这些不过是试探卿钰的话罢了,若是她来了,那一切推测就合理了,若是她不来……不,她一定会来的。
就是这么没有理由的坚信。
洛茗离开后的好长时间卿钰才回过神来,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脸色煞白,也不知道是因为冻的,还是洛茗先前的话语。
在生辰上就该死了吗?
卿钰低声喃喃着,望着面前飘落的雪花,突然笑了。
“果真是……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