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给黄世平办葬礼的时候,黄顺安整天得跟着法师站经,还要负责葬礼的各种大小事情,忙得头上冒烟,根本没工夫去招呼客人。要不是刘香说起,他还真不知道他大姑黄世美居然连葬礼都没来参加。
在得知这事的时候,黄顺安是真心对这些亲戚彻底绝望了。
再怎么说,黄世美和黄世平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弟,相隔也就那么几里路,再忙也不至于忙得连葬礼都没时间参加。
其实刘香不说,黄顺安也知道这次黄世美来提起这事,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黄顺安闻言沉默了一下,还是轻轻摇头,“二嫂,管她安什么心呢,这事还是得看我妈怎么选择。”
“这怎么行?”
刘香连连摇头,“小安,小事你看在亲戚份上,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可这种大事千万马虎不得。三婶这大半辈子都没出这个黄家湾,哪有什么主见,这件事,必须得你拿主意。”
看到黄顺安只摇头不说话,刘香摇了摇头接着说,“四婶的处境你也看到了,当初就是大姑过来说这事,说什么给四婶找个伴。结果呢,我们那个兄弟没了,四婶一走,二伯那个老家伙就盯上四婶那点土地了。现在你大姑又来给三婶说合,目的再明显不过,他们故意卡着黄家湾的路不让修通,就是要让你没法在这边修房子,只能去做上门女婿。回头你一走,三婶找个对象搬到那边去住,这边的一点山田,迟早也要落到那个老东西手里。”
见黄顺安还是沉默,刘香无奈的摇头,“本来你们更亲,我只算一个旁人,这些话不该我来说。可你们一家人都太老实了,看着你们被那些家伙那么欺负,我这个旁人看着都难受。你肯定还不知道吧,其实村里拟定的四条支线,本来是打算从这边开工的,连线路都画好了。要不是李家堡的那个李胜强一直不松口,这边的公路怕是都已经挖通了。”
“李家堡的李胜强?”
黄顺安沉吟了下,才轻声问刘香,“就是挨着四组那边的那个李瘸子么?”
“对啊!”
刘香轻轻点头,“就是那个断了一条腿的老家伙,他们都说那家伙是缺德事做多了,才得这个败象,还真是一点不假。你也知道的,李胜强家里的田挨着大公路,这边要修公路过来,不管怎么走都得从他的田里穿过,可他就是不让修,死活都不松口。村里一来说,他就拿残疾人说事,上次挖机想过来,他还谁在挖机前面不让路,村里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唉,这些人啊!”
黄顺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不过李胜强不同意倒也正常,毕竟他的房子就在主线旁边了,这条公路从他的田中间穿过去,也没法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呵!”
刘香闻言轻声笑了笑,轻轻摇头,“小安啊,你这人还是太实诚了,有些事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也不想想,李胜强瘸着一条腿,老伴也离了那么多年,一个儿子已经在外地安家了,他的地年年都是给别人种了,还死抓着干嘛?”
“嗯?”
黄顺安闻言眉头一皱,惊讶的问刘香,“二嫂,难道说这事是有人再背后指使?”
“不然你以为呢?”
刘香反问了一句,压低声音说,“这事我只和你说,你可别到处去传。那天我听说这边的支线划线画好了,就打算过去看看,结果过去,刚好看到二伯那个老东西在前面,手里还提了一只老母鸡。当时本来我也没当回事,毕竟李胜强家里的地年年都给那个老家伙种着在,老家伙给李胜强一点东西也算正常。可我走到李胜强屋外的时候,隐隐听到那个老东西说出公路两个字,我就凑过去听了下。结果这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那个老家伙去找李胜强,竟然是在暗地里给他支招,说什么政府办事,都有补贴,让李胜强咬定要五万一亩地的价格才让修路过来。”
“这……”
黄顺安闻言,忍不住恼火的摇头,“二伯这也太过分了一些,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这边为数不多读过书的老人,难道不知道公路修过来,大家都受益么?眼看着这边公路有望,别人堵着不让修建,他不去做思想工作让人同意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故意让别人去添乱呢?这次政府出钱出力修路,是真正的福利,占用一点山田那不是天经地义么?再说了,山和田本来就是国家的,我们这些人只有使用权,凭什么国家要用还得给这些人钱?二伯这脑子,怕是被他家猪圈里的几头猪踢傻了吧?”
“切!”
刘香不屑冷哼,“那老家伙才没被踢傻呢,他的小算盘打得精明得很。他的小儿子在外面混得很好,肯定不会再回这边来,大儿子只是个打工的,早晚还是得回这边来。所以啊,他就是寻思着,要把你们老屋场那边几家人全部都逼走,回头独占这一块。对于国家政策他也是懂得很,知道这边早晚会修路过来。现在他们两个老树桩立在这里,反正半年也不会出去一次,而且他们也从来舍不得花一分钱去坐车,东西什么都是自己往家里背,有没有公路都一个样。可他们能熬,年轻一些的熬不住,小叔他们已经在外地买了房子,大伯家的堂哥也不会再回这边来了,四婶已经基本上回不来了,现在整个老屋场,也就剩下你们这一家。只要把你们撵走,他的如意算盘就完全打响了。”
听到刘香的话,黄顺安露出一丝怅然之色,无奈的摇头叹息,“二嫂,你不说我都太注意这事,不知不觉间,我们这一支族人,已经快要彻底散了。爷爷辈的三兄弟,就我爷爷有几个后人,现在父辈也就剩下二伯和小叔以及三个姑姑。小叔搬出去那么远,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家的具体位置,三个姑姑也基本上是有事无事都不会回这边来了,老屋场原本兴盛繁华的黄家人,已经快要没了啊!”
“还不是那个老家伙害的?”
刘香没好气摇头,“大伯和你父亲三叔一样,是个老好人,从来不得罪人。要不是那个老家伙想多得一间老屋,当时又怎么会有人知道大伯撕革命语录卷烟这事,大伯又怎么会被迫害致死?还有四叔,如果不是修房子欠了那个老家伙的高利贷,又怎么会跑去水泥厂打工?要不那样,四叔这种一辈子不吸烟的人,怎么会染结核病早早走了,留下孤儿寡母没人照顾?如果不是被逼迫得没法过日子,三叔又怎么会往那种老山湾里搬?三叔虽然平时很少说话,可人聪明得很,他老人家难道看不出来,那种背眼山湾不是住人的地方么?”
说到这里,刘香顿了顿,接着摇头,“小安啊,你可千万别还当那个老家伙是亲戚,他早就钻进钱眼里去了,利益面前,根本没有什么亲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