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张铭之后,黄顺安沉思了片刻,继续去公路沿线找房子,希望可以暂时租借一个地方住下来干活。
不过这边根本没有租借房子这一说,很多人都是宁愿房子空着,也说什么都不租。
本来在黄顺安想来,应该没有钱解决不掉的问题,可人家都不谈价格,直接一口咬定不租,那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从中午一直找到下午时分,一无所获的黄顺安才悻悻朝黄家湾那边赶去。
然而黄顺安到家的时候,却发现木棚的门是锁着的。
黄顺安站在木棚边喊了一阵子,没人回应,他只能掏出手机打陈月华的电话。
结果电话拨通,陈月华的手机直接在屋里响了起来,陈月华根本就没带手机。
黄顺安家里的在山上的田地,大多都是搬上来以后才开垦出来的,基本上都是在房子四周的位置。
如果陈月华在地里干活,黄顺安这么大声呼唤,她不管在周围哪块地干活都应该可以听到。
喊又喊不应,电话也没带,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人,想到陈月华的状况,黄顺安不由得有些慌神起来。
焦急的他一边查看着棚子边上的农具,一边给黄顺洋打电话。
不管陈月华是下地干活,还是上山打柴,都得带一些农具去,只要找看差了什么农具,就可以大致猜出陈月华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这个季节正是涨春水的时候,根本不适合打柴,而她又不在山湾,最可能就是下山去干活了。
黄顺安家里在山下的几块地,不是在黄顺洋家附近,就是在他们对山。
只要陈月华下了山,黄顺洋他们就应该可以看得见。
电话拨通以后,黄顺洋很快回应,说他和刘香今天都在坡上干活,并没有见到陈月华下山。
得知这消息的同时,黄顺安也看完了棚子周围的农具,锄头、弯刀、背叉、背篓、篓子和撮箕,包括粪叉,所有的农具一样没少。
看到这情况的时候,黄顺安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陈月华只要是去地里干活,总得拿点农具,哪怕是去割猪草,至少也得带把弯刀。
空着手下地,根本没法干活,可房门却是锁着的,而且黄顺洋他们还都没看见陈月华下山。
想到这些,再想到陈月华几乎看不见的双眼,黄顺安心里就忍不住惊慌失措。
让陈月华独自留在这山上,黄顺安最担心的就是陈月华摸到悬崖边摔着。
每次一找不到陈月华,黄顺安的心就会砰砰跳起来,实际上,自从黄世平去世以后,黄顺安心里就无时无刻不在害怕。
他们家住的地方,几乎是搁在石头上的,两三面都是悬崖,而且这些悬崖每一个都陡峭无比。陈月华只能看到很近的东西,而且还是模模糊糊,住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危险,由不得黄顺安不担忧。
这半年多的时间,黄顺安几乎经常梦见陈月华从山崖上摔下去的情景,而每次从噩梦之中惊醒,他都是浑身冷汗淋漓。
找不到陈月华,黄顺安心里就特别担心,害怕梦境会变成事实。
心慌意乱的黄顺安在四周找了一阵子,才到附近的山坡一边聆听山里的动静,一边大声呼唤。
每次喊几声以后,黄顺安都会停下来仔细聆听等待回应。
“妈——”
山风呼啸,黄顺安的声音夹在在其中,从山湾里传递得老远。
每次喊完,黄顺安心里都会升起一丝希望,随之而来的则是浓浓的失望。
他每次呼唤完,都会有声音传递过来,可那都只是石壁的回音。
听着四周石壁传过来的回音,黄顺安心里又是恼火,又是无奈,还夹杂着几分失望和恐惧。
这个山湾方圆就这么大,站在无后的山崖上喊,整个山湾差不多都能听到。
如果陈月华在这山上,听到了呼唤声,应该没道理不回应。
然而黄顺安喊得嗓子几乎都要哑了,回应他的依旧只有风声和石壁的回音。
“妈,您到底在哪儿去了啊!”
眼看太阳即将下山,依旧没有找到陈春华,黄顺安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奈的抓扯着头发。
无奈的叹了口气,黄顺安稍微歇了口气,就抓着一株小树用力的站起来。
趁着这天色还没暗下来,他还得继续去找,山上找不到,他只能找地方下悬崖去看看。
不过在即将走下悬崖的时候,黄顺安忽然猛地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把这地方给忘记了呢!”
这个山湾里,绝大部分地方都可以直接叫得应,但是有那么一个地方,被一座小山包给挡住了。
那个地方偏僻,荒凉而又颇为阴森,以前陈月华连打柴都不愿意朝那个地方去,黄顺安才把那里给忽略了。
在准备下山崖的时候,黄顺安才想起来,那个地方现在不一样了。
他父亲黄世平的坟墓,就坐落在那座山包后面的小山坳里。
半年多的日子,陈月华一直没去过那个地方,可这次她没有拿任何农具,却锁着门离开,最可能的就是去了那里。
这半年多的时间,只要一提起黄世平,陈月华就会默然落泪,黄顺安根本不敢提起父亲黄世平,而陈月华则是一直在逃避。
她根本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不相信黄世平就这么走了。
半年多的时间过去,或许她终于决定要面对这个事实了。
一路小跑翻过那座山包,在看到陈月华的时候,黄顺安终于稍微松了一口,而看清楚那边的情景,黄顺安却又忍不住眼角发酸。
半年多的时间过去,埋葬黄世平的坟堆上,已经冒出了一些稀疏的小草,而此时陈月华就是伏在土堆上,一边摸索着拔草,一边和坟堆说着话。
扯了几根草,陈月华直接整个趴在坟堆上,用哽咽的语气低声叹息,“死老鬼,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就这么丢下我们娘俩走了!我一个老瞎子,活着和死了也差不多,早死早来陪你。可没有了你,小安只能留在家里照顾我这个瞎老娘。这个年头,他一个年轻人留在这山窝里,哪里有个出路啊?小安他也老大不小了,也找不到一个对象,村里这几个年轻点的姑娘,也没哪个像样。看着小安为了我这个老瞎娘咬着牙去受气,我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你地下有灵的话,就行个好吧,求你把我也带走,别再让我这个老东西拖累我们的孩子了!死老鬼,你沉默了一辈子,死了还是这个样,你能听得到的,对吧?死老鬼,我真的不想这样了,求你了!”
“唉——”
听着陈月华带着哭腔的声音,站在坎上的黄顺安双手捂住脸颊一屁股坐到泥土上,长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