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顺安回头走到黄顺洋家门口,却又犹豫起来。
黄顺洋夫妻都觉得搬家不合适,陈月华也是坚决不肯挪地方,黄顺安都不知道回去能干嘛。
其实不止是他们,就是黄顺安自己也打心底里不愿意让陈月华往那边搬。
那地方说得好听点是新农村集镇,说得难听就是一堆小房子。
到了那边,别说市场和学校,附近就连小卖部都没有一个。
陈月华搬过去,钱的问题黄顺安都还能想办法去解决,可买菜实在是太麻烦了。
虽说这边的人都会在家里种很多蔬菜,可他们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人吃不完的就拿去喂牲口,基本上没人会拿出来卖。
准确的说,是这边的人根本就没有卖菜的习惯。
一般来说,周围谁家缺了蔬菜,讨要一点倒是可以,卖菜这种事,根本就没人提起过。
陈月华一旦搬到大河沟村,就得常住那边了,总不能天天去到处讨菜。
而就算有冰箱,新鲜菜也囤积不了多久。
偏偏大河沟村的新农村集镇,距离黑土镇集市足有上百里路远。
如今从大河沟村到黑土镇集市的乡村公交车费涨到了三十,一来一回就是六十块,坐车上街买菜那根本就是扯谈。
要是黄顺安自己有空,倒是可以骑摩托车去买菜,可他也没有时间三天两头就朝街上跑。
从大河沟村到对面的黑土镇集市,需要从海拔两千的高山一路下去,然后又爬上海拔两千三四的对上,全程都是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骑摩托车也得两个多小时,一来一回加上买菜至少得大半天。
真个要他三天两头去买菜,那他也不用干活了。
至于在那边买田的事情,其实纯粹是扯谈,这边的人都把山田当成命根子,政府征用他们倒是基本上不敢拒绝,可私人要找他们买,基本上想都别想。
解决不了蔬菜的问题,村里新建的这个新农村集镇,也就只能应付下检查了。
实际情况,也差不多就是如此。
村里通知的去年过年之前要全部搬迁进去,此时已经拖到农历二月末,马上进入三月,五十七户新农村搬迁户,才搬了一户过去。
搬过去的一户,还是本身就没有山和田的。
那户人家原本就在大河沟边缘,没有分到山,而家门口的一整块田,全部都被征收去修建水库了。
没山没田的他们,住在哪里都是住,自然乐意去住新房子。
可另外那些人,家里都有那么几亩田几块山,虽说种不出多少东西,而且也没有多少劳动力,总归自家吃菜不用愁。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人宁肯住着危房,也没谁愿意往新农村那边搬迁,因为一旦搬过去,就等于失去了所有经济来源。
虽说搬迁户并不是五保户,大多都是有儿有女的,可这个年代年轻人在外地挣点钱也一样不容易,那些老人只要自己还爬得动,也没谁愿意去做儿女的负担。
现在这些老人住在自己的破房子,虽说时时可能面临危险,可他们生活基本上能自给自足,而搬到新农村集镇那边去之后,他们除了房子就什么都没有,也就彻头彻尾成了儿女的负担。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搬到新农村集镇,就完全没了出路。
思索了一阵子,黄顺安没有回家,而是转头朝村政府那边走去。
他决定找村政府那边好好谈谈,替村民都争取到活干,那肯定不现实,黄顺安只是希望可以和他们商议下,尽量让这些搬迁户,都把山田保留下来。
实际上,黄顺安压根就不想和那些村干部打交道。
村里虽说在去年换了一批干部,可村长依旧是张铭,新的村支部孙光善,也早已经被金钱腐蚀,没有了当年的清正廉洁。至于剩下的村主任和村会计,基本上就是两个摆设,村会计完全就是个背锅侠,而村主任主要负责去镇里开会汇报工作,说得好听点是个接头人,说得难听点就是个出气筒。
真正管事情的,其实只有张铭和孙光善,而且大部分事情,都是张铭来安排。
和张铭这种人,黄顺安是真心没什么好聊的。
张铭、张猛和黄顺柏,并称大河沟村三害。
当然,这也只是一些好事者私下底这么称呼。
不可否认的是,这三个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张铭身为一村之长,从来没想过好好建设这个村子不说,还经常祸害村里的年轻女子,完全就是一个十足的恶棍。而他的弟弟张猛,和张铭也是差不多的货色,除了祸害女子,还喜欢打架斗殴,甚至还闹出个聚众斗殴事件。虽说到最后事件没闹大,但也是闹得满村风雨。至于黄顺柏,其实和张铭他们也是一丘之貉,以前还没在外地承包生意的时候,黄顺柏在当地开着车做生意,坑蒙拐骗敲诈勒索无所不用其极,而且还专门朝那些老人和小孩下手。不止是大河沟村,就连附近几个村落的一些老人以及小孩,也没少被黄顺柏欺骗敲诈。
找张铭谈问题,基本上就是自找没趣,至于找孙光善,基本上也就只能得到一些空头支票。
孙光善嘴里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是基本上没有执行。
就像是大河沟村的四条支线,修建了快一年了,也是拖拖拉拉一条路都没修通。
黄家湾这边的路,还能说被人给卡住了,暂时没法动工,可另外三条路都没什么人组织。何况大河沟村本身就算比较平的地方,也没有太多岩石山,要是负责扶贫的孙光善稍微用点心,一台挖机挖通一条路,顶多也就是十天半个月。
“老幺,干嘛呢?”
想着事情的黄顺安只顾着朝前走,都忘记了去注意事情,也忘记了自己已经走上了主线公路。
猛然听到耳边响起的熟悉声音,黄顺安才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
看清楚眼前的情景,黄顺安忍不住讪讪的抓了抓头发。
他只顾着走路,没注意到前面的车,刚才只差一点,就自己撞到人家停着的车上去了。
好在开车的是老熟人何雅,她倒是没责怪黄顺安什么,只是随口开玩笑,“老幺,你丫的想玩碰瓷,能不能换个对象,我们这么熟的人你也下得去手么?”
“熟人才好下手啊!”
黄顺安收回乱七八糟的心思,随口答了句,走到窗户边才继续问何雅,“你不是出门打工去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没几天!”
何雅回了句,将嘴凑到黄顺安耳边轻声说道:“老幺,先别扯谈了,我刚开车下来的时候,看到你媳妇儿朝村政府去了,你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