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我是不是做错了?”
赵骊歌倚在水牢湿漉漉的墙壁上,虚弱地歪着头问送菜的知了。
知了摆好饭菜,悲悯地看着曾经的主子,正想开口,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已经响起。她赶紧起身向来人请安:“见过夫人。”
“怎么样,见到她这个模样,你不忍心了?”赵清月阴狠地扫她一眼,话语里透着恶毒。
此话一出,知了脸色瞬间变白,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赵骊歌见状,立马轻咳两声将她的注意拉回自己身上,“咳咳……你有什么,冲我来便是,何苦为难一个下人。”
“虚伪!”赵清月鄙视地骂了一句,然后暼了一眼知了:“滚!看见你这贱婢就来气!”
知了害怕地离开,随即赵清月又一脚踢翻地上的饭菜,“姐姐,今天我带了个人来见你,这饭还是别吃了吧!”
“能劳动你大驾来到这水牢里的,只能是赵飞鸢了。”赵骊歌也不恼,暗淡的眸子里毫无生气。
被关进水牢这么些时日,她已经不指望能出去了。
“姐姐果然冰雪聪明,怎么就落得这样的下场了呢?”一只绣有雀纹的绣鞋小心翼翼地踩在铺了稻草的地面上,踱量着水牢几处稍微不那么脏的地方走了进来。
赵飞鸢轻摇团扇,上下打量着赵骊歌,随后对赵清月说:“妹妹之前和我讲我还不信呢,这京城第一的美人儿怎么就成这副模样了?真是有趣。”
纯金的团扇边框划在骊歌枯黄的脸上,赵飞鸢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来回拨弄她的脸:“这张冠绝京城的脸,竟然连一个男人都留不住。”
“怎么不装姐妹情深了?”骊歌漠然地冷哼,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你从前不是很喜欢装我们感情很好吗?”
一旁的赵清月眸子一冷,想起她以往在这嫡女光环下战战兢兢的生活,几乎是宣告胜利般地说:“因为她现在什么都有了,不屑于和你装了!”
敏锐地察觉到这话里深意的骊歌,她猛地盯着自家“妹妹”,枯瘦干黄的手用力抓向赵清月:“你是什么意思?!”声音里透着慌张的喑哑。
赵清月看着那双手上的血迹,想到它有可能老鼠啃咬过,打了个寒颤用力甩开,一脸的嫌恶。
骊歌的头被甩得撞在墙上磕破了皮肉,明明瘦的只剩下了骨头,可血却很多,一直流淌下来聚成了一摊。
“姐姐向来是个聪明人,这会儿猜不着了吗?”赵飞鸢看着趴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神色中透着得意。
“你到底做了什么?”骊歌此刻头晕的厉害,咬着后槽牙忍住眩晕问她。
赵飞鸢用团扇勾起她尖削的下巴,然后一把把她拉近到跟前,仔细端详着那本该是艳冠京城的脸上此刻遍布的皱纹和伤疤。
她满意了。
她直直地看着赵骊歌,一字一顿地说:“你娘的牌位呀,被请出赵家的宗祠了,连名字也被从族谱里划走了。她现在成了满京城里最有名的弃妇,还是死后被弃的,无名无分的孤魂野鬼,哈哈哈!”
红唇轻吐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把锋利的刀,一下又一下刺在骊歌的心上,剖开鲜血淋漓的血肉。
“不可能!就算父亲愿意,这样的事也会把赵家淹死在唾沫里的!”骊歌发疯似地拍开赵飞鸢的团扇,狼狈地乱打着面前的人。
她手腕上粗重的铁链被孱弱的手臂挥舞着,打来打去,最后却落在了自己身上,留下一道道红肿的痕迹。
“我娘用传家宝救了太后娘娘,是太后亲自下懿旨将你娘赶出赵家的。”赵飞鸢笑得花枝乱颤。
赵骊歌听到“传家宝”三个字顿时就惊愕了,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心,仿佛那传家宝就在她手上一般。
那是她的,那是她的嫁妆!
看着赵骊歌如此怔愣的模样,赵飞鸢笑得更开心了:“你娘死前拼了一条老命给你讨的传家宝,都已经进了你嫁妆的妆奁,却被你翻出来给了我娘用。你说你娘要知道了,会不会从棺材里气活过来啊?”
赵飞鸢这话激得赵骊歌用力向前扑去,扑得她一身昂贵锦缎满是血污。
赵飞鸢挣扎无用,眼看着美丽的衣裳被毁了,干脆豁了出去,一巴掌一巴掌扬在骊歌脸上,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骊歌枯瘦憔悴的脸被这巴掌掌掴下去变得红肿起来,仿佛有了血色。
真是讽刺。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作孽,谁让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娘死后还不得安宁,都是因为你愚蠢天真听信了别人的话!”
“你娘死后被人踩到泥里!都是你自作自受!你要怪,怪你自己!”
“噗!”骊歌被气得吐出一口浓黑的血,可手却始终死死地抓住赵飞鸢的裙摆,眼前已经花的分不清谁是谁了。
赵飞鸢被那口浓黑的血熏的几乎想吐,只想离她远点,使了全身的劲将女人踹开。
一脚落在胸口,骊歌如同断线木偶一般撞向墙面,胸口的疼痛还没来得及感受,后脑勺便有穿心的疼蔓延开。
“啊啊啊啊!她死了!”赵清月看着被钉子穿透了头颅的赵骊歌大声尖叫,吓得一张脸惨白。
“死了就死了,她早就该死了。”赵飞鸢看着额头被钉尖挂在墙上的赵骊歌,冷笑一声,便带着赵清月离开了水牢。
临死前犹有几分意识的赵骊歌双眼中流出了泪水,全身上下的感知仿佛都聚集在头上,被钉子刺穿的疼痛让她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娘……我好疼,骊歌好疼……”
血泊里映着一个女子枯瘦的面容,她脏污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额头上一根生锈的钉尖凸了出来。
死不瞑目的赵骊歌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怨气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