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霜用剑抹脖子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她还有再睁开眼的机会。
可她还是睁开了眼!
晨光刺的叶白霜眼睛发酸,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着。
她这是被人救了?
为什么要救像她这种连累所有至亲至爱全都死于非命的祸害?就让她干干脆脆的死了不好吗?她这种没脑子的蠢货就算活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的她,连去母亲和外祖坟前拜祭都不配!
还有那个人……
那个战功赫赫的男人,因为她而被斩于马下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娶了她这个催命鬼?
她叶白霜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硬生生的把钟鸣鼎食的名门望族坑害的一个活口都不剩。
是她的错!
都是她的错!
她该死啊!
“啊——”
凄厉的嚎哭声中夹杂着悔恨与绝望,惊起了窗棱上停驻的鸟雀。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妇人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满脸担忧焦急的握住叶白霜置于床边的手。
妇人保养的极好,如同葱白般的手指又软又嫩,可叶白霜却像是被恶鬼抓住了似的瞪大了双眼。
祝玉?
父亲的小妾,也就是她的祝姨娘?
她还有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这位好祝姨娘不是早就跟着他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爹投了明主,吃香喝辣去了吗?
而且……祝玉有这么年轻吗?临近四十岁的人了,就算再怎么悉心养护,也不该是这副二八少女的模样啊。
而且,这位面慈心毒的祝姨娘巴不得她早死,怎么可能把她从鬼门关上往回拽?
很快,叶白霜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抬起手按上了自己细白的脖颈。
——没有伤口。
她记得自己是自刎而死,怎么可能连个伤疤都没在她脖子上留下?
到底怎么回事?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总算醒了,再不醒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得陪你去了。”祝玉见叶白霜只是睁着眼不吭声,心里就有些发慌,她这个便宜女儿虽然好糊弄,可外头的人她却招惹不起,现在也只盼望着叶白霜这个没脑子的能一傻到底,别闹出什么乱子才好。
祝玉这话要是让未出嫁前的叶白霜听来,约摸只会看作关心,可现在她却能轻易分辨出里头的责怪和怨怼。
“祝姨娘。”叶白霜咬牙切齿的叫了一句,只三个字,她就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像是裹了血水,“我到底怎么了?是你救了我?”
祝玉眼中掠过一抹心虚,全然没发现叶白霜的异常,故作亲密的拍抚着她的手背道:“你这孩子,让祝姨娘说你什么好?祝姨娘知道你喜欢卫世子,可你母亲那边已经帮你求了赐婚的圣旨,越国公虽然名声不好为人凶狠残暴,可这毕竟是你生母的意思,你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能拿自个的脸开玩笑啊,要知道这脸面可是女人的命。”
喜欢卫世子?
越国公凶狠残暴?
她嫁给了越国公成敖多年,祝玉怎么会跟她说这种话?
还有卫世子……指的是卫和泽那个卑鄙小人?她喜欢他?她会喜欢那个徒有其表阴险毒辣的无耻之徒?
叶白霜正想开口讽刺两句,神情却蓦的僵住了。
她想起来了。
祝玉这段话她曾经也是听过的!那时她才刚刚及笄不久,母亲为了她的将来亲自去宫中求了赐婚圣旨,让她与越国公成敖定下婚约。
而那个时候她的脑袋早就被祝玉连同她那个爹教废了,哪能体会到生母的苦心,以及这番作为之下的深意?当然是哭闹着不肯同意,折腾出了不小的乱子。
可这都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啊,祝玉怎么会……
一个惊人的猜测浮现在叶白霜的脑海,她哆嗦着手支撑起身体:“祝姨娘,我听说越国公家中已无至亲长辈,明天来交换庚贴的其实是他的奶嬷嬷,可有此事?”
祝玉顿了顿,然后才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是这么回事没错,这越国公未免也太讲究,娶亲换帖这种大事,竟然交给个下人来办,以后……祝姨娘真怕你嫁过去受委屈啊!”
私心里祝玉是不乐意这门亲事的,叶白霜要真就这么远嫁西关,以后想再靠着她拿好处可就难了,所以虽然疑惑叶白霜会知道这事,却也没多想,只顾着给越国公上眼药去了。
殊不知此时的叶白霜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她竟然回来了!
回到了嫁给成敖之前,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她的娘亲还活着,外祖也还是当朝太尉,三位舅舅也都还是京中出了名的青年才俊,而那个人……成敖……他也还活着。
叶白霜死寂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
无论她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又是怎么时光倒流回到的十年前,她只知道她还有机会,现在还来得及,来得及改变一切,来得及把所有的危机全部扼杀在最初的时候!
而彻底醒过神的叶白霜也想起了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当年,她与成敖的婚事刚定,叶家心不甘情不愿,而她的庶妹,也就是祝玉的宝贝闺女,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耍花招想毁了她的脸!
掺夹在脂膏里的筚梓粉,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是母亲那边直接帮她求了御医看诊,她哪能好端端的躺在这?
可笑祝玉竟然还敢倒打一耙,说她是因为不想嫁给成敖才想自个把自个折腾毁容的?!
觉得她不想嫁是吧?那她就亲眼让祝玉瞧瞧她是怎么想的,她现在可是……想嫁的很!
“我知道祝姨娘是担心我,可这话也不能乱说,越国公父母皆是为国捐躯,国公爷现在又远在西关,留在京中的奶嬷嬷也已经是他最亲近的人了,况且……”叶白霜闷了口气,硬生生的把白嫩的小脸憋红,“听说国公爷长的十分神武,身边又没有通房姬妾,我嫁过去就是当家夫人,这么好的亲事,母亲为我求来也是费了大功夫的,我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苦心?”
“……”祝玉脸上温柔的神色顿时扭曲了一瞬,然后才干巴巴的笑道,“是、是啊,姐姐她为了给你求来这门婚事,可是……”
不愿意再听祝玉提及她的生母,叶白霜冷着脸打断道:“祝姨娘,我娘已经与父亲和离十多年了,您叫她姐姐恐怕不妥吧?若是传到我娘耳朵里,怕是要生气的。”
祝玉被她这么一堵,脸色顿时像吃了苍蝇般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