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十六年,二月初十,中宫。
“父、父亲……您怎么来了!”裴皇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挥了挥手,身边随侍的奴仆全都退了下去。
裴天煜二话不说,伸手便是一巴掌,扇在了裴皇后的脸上,直打得裴皇后晕头转向,当即跪在了地上。
当朝大臣殴打皇后,这是以下犯上的死罪,就算是父女关系也不行。然而,只见裴皇后伸手捂住了脸颊,满脸的惊慌失措,一时连站都站不起来。裴天煜不耐烦地坐了下来,盯着裴皇后厉声呵斥:“还不快站起来!还有没有一点皇后的样子!”
裴皇后眼冒金星,这一巴掌打得她到现在也喘不过气,可是听到裴天煜如此说话,竟是强忍着眼泪爬了起来,一秒钟也不敢耽搁,战战兢兢地站在裴天煜的面前。三十多岁的人,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对严厉的父亲,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胡闹!胡闹!”裴天煜大声呵斥,“你怎能唆使殿下,将我门客的文章据为己有!这是君子所为吗?!你知道你此举,让我损失了一员大将吗!”
裴皇后被裴天煜震耳欲聋的声音吓了一个哆嗦,半晌才嗫嚅道:“之隐入国子监已经两年了,一直没有什么好的文章问世,反观二皇子,短短一年,已经拿出三四篇文章了……”
“所以你就让殿下剽窃我门客的文章!你这样做事,教我有何颜面面对我那些门客?”裴天煜气得发抖,“若是你将心思全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之隐迟早要被你这个当娘的带坏!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休怪为父不念父女亲情!”
说罢,裴天煜一挥袖子,愤愤的瞪了裴皇后一眼,转身离开了。裴天煜走后,裴皇后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抬起头来,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面色平常的坐回了自己的床榻上。
“主子,请用茶。”大丫鬟碧落从后面走出来,为裴皇后奉茶,“老爷还是知道了?”碧落是裴皇后的陪嫁丫鬟,故而称呼有所区别。
“嗯。”裴皇后接过茶,抿了一口,“那个门客,是个硬骨头。”
“是啊,上回送了银子,送了美人,他都不要,还扬言要请辞,要告诉老爷。没想到他真的告诉老爷了。”
裴皇后伸手拿过床头的铜镜,看着自己被裴天煜打肿的半边脸,想起裴天煜凶神恶煞的样子,身子僵了一瞬,随即,她将铜镜搁下,反扣在床上。
半晌,她才幽幽开口:“好一个贫贱不移、富贵不淫的文人。”说着,她勾了勾唇角,牵动了半边脸的肌肉,有些刺痛,“我倒要看看,他威武能不能屈!”
……
霍青时听从先生的指引,来到了昆明池,果然看见几艘雕梁画栋的画舫,第一艘画舫比一般的画舫要大很多,有两层,看来这就是文人们以诗会友的地方了。
想不到自己上一世活了一辈子都没能见到的画舫,这一世竟要上去坐坐了,霍青时一边感慨,一边迈步上前。
“哎,这位小兄弟,你是哪家的公子?从师何人?我们这画舫,可不是想上就上的。”一少年身着锦缎,头戴玉冠,腰间是叮啷玉佩,手里是山水折扇。只见他单手合扇,往前一挡,拦住了霍青时。
霍青时拱手相拜,道:“我是崔修文崔先生的学生。”
“崔先生?哪个崔先生?”少年冲身后的跟班一笑,“难不成就是那个‘咬文嚼字一生,所著文章平平。自诩腹中万滴墨,不见诗作百里名。徒负虚名声!’的崔先生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