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师烈皱着眉头,脸色严肃得很,“然然,他是我舅舅。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身为太子,纵然再不学无术,也自幼懂得了很多道理。
镇国公与他,是利处,也是害处。
镇国公乃是他亲舅舅,在朝廷中举足轻重,帮他稳坐太子之位,与此同时,他也知道,在朝堂中有这么个权势滔天的人,无论是对父皇亦或者是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从现在来说,镇国公对他,真的还不错。
“我就是好奇而已。”
戚然表面含笑,内心却十分心疼。
太子如今还纯良的信任着镇国公,可历经上一世,她却知道镇国公对于太子,恐怕尚未有这份信任。
这一世,她一定要给太子找到除了镇国公之外的筹码!
想到这,她笑着开口:“我听说新科士子们在碧醇阁举办文宴,不知你可愿陪我一观?”
“这……”师烈皱起了眉头,他顶不耐烦那些文人酸儒,可是望着戚然充满期待的目光,他还是撇了撇嘴,“行吧。”
碧醇阁。
尽管春闱榜已经下发,但还是有众多学子没有离开,有的是打点拜座师,谋求官位,有的是打点找学子,谋求下一届中举。
总而言之,这会子的京城,热闹得很,三不五时就来一场文会、酒会、诗会,无数的酒楼妓馆,就等着这时候赚个盆满钵满。
其中,尤其以碧醇阁为首。
没办法,谁叫这里是京城上一届状元老爷住过的酒楼,文人嘛,谁不想沾沾喜气。
这家掌柜的也是大手笔,会做生意,特意给顶楼留出一面墙来,放言说若谁取得文会头筹,他必将此墙为纸,让其作品供人观瞻。
哪有才子不好名,这下,碧醇阁一下子成为最近大家都在谈及的地方,而今日,恰巧就是文会的最后一天。
现在,太子跟男装打扮的戚然施施然的混入其中,找了个偏僻的隔间,要了点茶酒小菜,竖着耳朵听着。
“岁寒兄此文有大才啊!”
一身材瘦削,脸色青白的男子挥舞着扇子,满脸的得意之色,口中却自谦:“哪里哪里,拙作拙作。”
“岁寒兄,此文质朴天成,不愧我泸州才子啊!”又有人跟着传颂。
很快,就有店小二在那诵读这位‘泸州才子’的文章。
戚然动了动耳朵,顺着视线望过去,忽地笑了。
这文章她熟得很啊,上一世不就是宋柏屡次吹嘘的文章……
她父亲戚玄还说,这文笔文风颇得项梁的真传。
后来宋柏被分配到地方做官,贪墨太重下狱,在牢中写认罪书的时候,写的那叫一个人畜不分,狗屁不通。
当时还引为笑谈,被明德当笑话说了好一阵。
当年的她没想太多,不过如今的她倒很好奇,泸州才子,纵然下罪,却又怎么会写出那样的文章来?
除非……
戚然笑着招来店小二,“去买几把空白宫扇,两刀笺纸,还有,我这有上好的松烟墨,一并拿去给那位泸州才子。”
“就说仰慕其才华,求其以‘碧醇阁’为题,赋诗几首,留下传颂。”
“然然!”师烈看到这一幕,十分不愉快,“你若是喜欢,便邀他过来,何须如此费神?”
“试试他的才华罢了。”戚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笑得跟个偷了鸡的小狐狸一般,“家父念叨了好几次这篇文,夸他是有君子之风,我倒是好奇是不是真君子。”
“你呀!”师烈放下心来,忽地有些不爽,“太傅真的这么夸他?”
他们几个皇子在戚玄哪里进修的时候,可没少挨骂,现在听到严格的老师突然夸奖了别的人,内心顿时有些不平静。
他瞥了眼宋柏,面色青白,脚底不稳,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哪值得太傅夸赞!
“只是说他文章做的好。”
戚然笑眯眯的倒了杯茶,看着店小二一路朝宋柏跑过去,觉得嘴里的茶水更香甜了。
小二纠缠了半天,那宋柏脸色忽然一肃,“在下诗作从不予外人,恕难从命。”
“就是,宋兄的诗篇哪能这般予人,休得胡闹!”周围几个人急忙帮腔,“哪来的鸡鸣狗盗之流,就胆敢来求诗!”
这话一出口,师烈的脸瞬间就阴了。
他本来就看这狗屁才子不爽,现在更是羞辱了戚然,这哪里还忍得,于是推开了包厢,冷冷的盯着宋柏,“若是本宫让你作诗,你作还是不作?”
就在这时,碧醇阁掌柜的从楼下连滚带爬的冲下来,一下跪倒在师烈身边,“草民……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周围一片哗然,众多士子纷纷下跪行礼,师烈昂然站在其中,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宋柏,“你就是泸州才子?”
“草民……草民户籍确是泸州……”
“来,给他纸笔。”师烈大马金刀的撤来一张椅子,施施然的坐在上面,眼神冷厉,“听闻你才华出众,本宫特意想找来你诗篇一读,可惜你却吝于予人,如今可愿赋诗?”
“草民……草民愿意。”
宋柏冷汗涔涔,战战兢兢的从跪在地上,拿着毛笔的手一直抖抖抖个不停,墨汁都被甩了出去。
望着地上点点墨汁的白纸,师烈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本宫倒不知对于二甲才子,赋个诗这么难?”
“皇兄何必强人所难?”
温润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满场冷凝的气氛,三皇子师渊轻袍缓带的从另一扇包厢出来,温煦的开口:“我竟不知皇兄何日喜欢了诗文?”
原本在包厢里的戚然,见到三皇子师渊,脸色陡然巨变。
上一世,父亲戚玄那般信任他,觉得这彬彬儒雅的皇子乃是最好的君上人选,那曾想到最后,父亲跟她俱死在师渊的手下。
这是一头伪装成人的豺狼,这一世,她一定要揭开他的真面目!
“本宫为何不可喜爱诗文?”师烈压根不搭理师渊,还是看着地上的宋柏,眼睛锐利的眯起来,一字一顿的开口:“你写还是不写?”
师渊皱了皱眉,无奈的叹了口气,柔声安抚:“宋学子,你写上一首吧,放心,无论好坏,我定会护你周全。”
在两位皇子的注视下,宋柏终于两眼一翻,生生的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