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风娘也不多说,从荷包里掏出几个散碎琉璃珠,反手掷出,准准的丢到盗匪膝盖上。
盗匪腿一软,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
等到那个胖盗匪爬起来的时候,脸上一片血,他捂着嘴,和身边陆陆续续跟着几个同样浑圆的盗匪贪婪的瞅着马,口水恨不得滴答下来。
那满口血色的盗匪含混不清的开口:“你们把马车留下,马车里的人放下来,我就让你们走!”
“勿要相信他们!”马车上的青衣男子一脸悲愤,“方才他们就是这般诓杀我的书童家仆!此等匪类早就丧心病狂了!”
“公子放心。”戚然仔细看了眼匪贼的打扮,眉目冰冷,“给他们个教训!”
天灾遍地,这群盗匪却穿着完整,身形浑圆,显然没受什么罪……结合他们的营生,不知多少人被他们抢夺了性命!
“是!”
赵大拿着朴刀就跳了下去,他身形高大结实,又自幼习武,一手刀法还没用几下,就将这群平日里欺压商旅的盗匪吓得嗷嗷直蹿,一路飞奔回去。
被救男子提着的一口气也终于松了下来,白眼一翻,昏倒在地上。
戚然楞了。
罢了,人都救下来了,总不能扔着荒郊野地吧?
直到深夜,青衣男子才悠悠醒来,睁眼就看到一脸郁闷的戚然和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风娘。
他一惊,脸色惨白的起身拱手道:“感谢恩公相救!在下萧如风,乃是浔阳教习的独子。”
戚然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浔阳是泉州治下第一大县,这次水灾处处透着蹊跷,与其单独去找太子,不如先从此人口中套话,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教习在县城中地位可不低,他们平日负责管理一城的学子书生,虽无参政议事的权利,但县官手下的官吏们几乎都算是教习的学生。
也就是说,抛去县衙,教习会是最容易得到真实消息的。
而身为教习的独子,想必知道的不少。
她不动声色的试探,“不知萧兄怎会在此?又为何遇上了盗匪?”
“齐兄不知,我浔阳此次遭灾,百姓们已经被迫吃前朝用糯米造的城墙砖头,眼见着连城墙就快吃不上了,在下心里焦急难安,于是动身前往泉州,打算找上峰支援,没想到途中遇到盗匪,还害死了我的仆从!”
说着,萧如风的泪水又下来了。
戚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浔阳回沦落到如此境地?
要知道太子早就抵达泉州,而他们所携带的赈灾粮足够让泉州百姓抵御这次水灾,怎么还需要……拆城墙,吃砖头?
而且大梁朝是个国祚绵长的国家,各地首府县城一流,正常应当存储着大约供本地百姓约三个月的口粮。南方自古多产,浔阳县积累到现在,纵然被大水淹了一批,那也应当还有一些存货啊!
“不对啊,且不说你们自己城里囤积的粮食,朝廷早就赈济此次水灾,可浔阳如今……粮食呢?”
闻言,萧如风恨恨的呸了一声,
“论理,我浔阳确实应该有粮,然而梁河泛滥,州府告急,泉州首府需要地方上给粮支援。”
想起一月前发生的事,他只觉得悲从心头。
原来当初的浔阳虽遭了灾,淹了不少田亩,可泉州一带自古乃鱼米之乡,浔阳县令当即命人开仓放粮,收拢青壮。
等水漫过去,浔阳是泉州上下恢复得最快的一个县城。
浔阳县令早早安排青壮在附近补种粮食,水灾后的淤泥肥厚,更是撒下了不少蔬果的种子,后者长得快,足以弥补短期内粮食不够吃的困窘。
除此之外,他还派人遍寻禽苗,鼓励百姓养殖鸡鸭等物。
待到苦夏过后,浔阳纵然粮食或有短缺,一方面可以去他地购买,一方面本地利用吃不完的蔬果和喂养的鸡鸭,百姓也能勉强度过灾年。
按照这样的政策走,莫说国库放粮了,纵然不放,浔阳也能凭借一己之力度过此次水灾。
然而……天灾比不上人祸。
泉州知州下令,说泉州城受损严重,为了维持泉州粮价,各地需要将本地的粮仓上移到泉州城,以供泉州耗用。
“那县令就真的交上去了?”
戚然觉得不可思议,这县令听着脑子很清楚啊,这会子就算是忤逆上官,也不能将粮食全都上交啊。
“县令自然是拒绝的……可县中上下除了县令,掌簿、师爷,甚至是教头皆是泉州人,泉州告急,他们如何坐得住,联力逼迫之下,县令也徒呼奈何。”
萧如风苦笑着摇头。
粮食前脚进了泉州,后脚朝廷的政令就下来,要求各地开仓抚民,泉州却咬死这批粮食是泉州的储备,不理浔阳的求救。
更为可怕的是泉州征发徭役,要各地出人来修补受损城墙,浔阳由于“据说”水灾救治合理,所以派发的徭役名额最多,而如果不想让这么多壮丁去服役,就要用粮食来代替徭役。
而那群当初从泉州城来浔阳的官吏们也随着这批“徭役”一股脑的回到了泉州城,只留下一个被搜刮的干净的浔阳。
如此一来,民生萧条,盗贼蜂拥,浔阳只得苦苦求生。
此行,萧如风是瞒着自己的父亲,偷偷跑出来去找泉州上峰讨说法的。
“竟然如此欺人!”
戚然越听越愤怒,这分明是泉州知州嫉妒浔阳县令政绩,才玩这般手段,欺诈不成就强抢,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可否请萧兄解惑,浔阳给了泉州多少粮草?”
萧如风神情一凛,警惕的看着戚然,“齐兄为何如此问?”
戚然轻笑,“是这样的,在下此番出行也是要去往泉州,萧兄如果不介意,不妨和我一同前去,路上也有些照顾。并且我家在泉州有商行,若是萧兄找不到支援,我还能将浔阳的情况告知家父,也许能帮上一帮。”
听了这话,萧如风的神情才放松了一些,他松了一口气,“浔阳足足给了泉州一万石粮草!”
戚然心惊,朝廷下发给整个南方的赈灾粮不过才十万石,减去耗损等必要开支,实际到手后最多不过八万石。
那么仅仅是浔阳,泉州就刮走了一万石的粮草,而太子早就到了泉州,也就是说那十万赈灾粮也到了泉州……泉州的粮食拿去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