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齐王差人来报,邀请您去……”
画眉人未到,声先至。
“回了,就说我脸上出麻疹了,仪容欠妥。”姜知意熟练地拨弄着算盘珠子,皱着眉头一口回绝。
直到听见画眉说完剩下的话:“邀请您参加宫宴……”
她青葱般的手指一顿,算珠相互碰撞的声音戛然而止。
“去回王爷,我会如时赴约。”
“是。”
一句话的功夫变了两个主意,画眉腿上不耽误,心里却嘀咕:真是越发摸不透小姐的脾气了。
这场宫宴前世就有,只是从前她一心扑在商会上,不爱凑那热闹便推拒了。
这一世,商会固然要经营,但是她最大的目标是报了前世的血海深仇!
虽报仇心切,姜知意却掂得清自己几斤几两,靠她目前的实力去跟秦若渊斗,还差得太远。
齐王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和他分庭抗礼,唯一的出路只有爬上高位,成为皇帝的女人。
只要能复仇,哪怕搭上一辈子的幸福,姜知意也在所不惜。
三日后的宫宴便是她能接近皇上的最好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这块难得的敲门砖。
想到这儿,姜知意勾起红唇,屋内再次萦绕着算珠碰撞的脆响。
再见齐王已是三日后的宫宴,姜知意模样乖顺,安分地坐在秦若渊下首。
随着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到,太监宫女一行人簇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入殿中。
趁着这几步路的功夫无人注意,姜知意借着余光偷偷观察这个大越国最尊贵的男人。
秦如冽身着蓝色龙纹锦袍,玉冠束发,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轮廓硬朗又没有过分锋利。
他嘴角含笑,相较齐王少了一份戾气,多了一份和煦。
如果不是周身不容忽视的上位者气息,看着倒像是个温润的人。
姜知意敛下目光,心中思量:若是嫁给这样俊美的男人,倒也不算太委屈。
音乐声起,早早安排的暖场表演却迟迟不见人影。
一个小宫女在殿外急得跳脚,最终按捺不住上前请罪。
“皇上赎罪,我家小姐身体不适,恐不能出席春宴!”
姜知意掩下嘴角笑意,心道自己的计划,估摸着是成了。
她早早得了消息,丞相府的小姐今日会在宫宴上作开场表演,如今得了她的“照拂”,那小姐此刻已不知被困在哪座宫里出不来,这舞是绝对跳不得了。
乘此时机,姜知意自请献上一舞暖场。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皇帝自然允了。
将鹅黄的外袍交给百灵,姜知意身着一袭特制的露白丝质水袖长裙,墨发用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随性里透出一份飘然。
她本就肤若凝脂,眉如远山,眼下一颗泪痣更是柔情万种,露出的晶莹脚趾俏皮可爱。
今日的姜知意展现出了她从未露出过的妩媚。
精致的裙摆袖间布满银丝云纹,乐声起,一挥袖,一抬足,眼前仿若云起云落。一轻旋,一回首,墨发随身而溢,飘飘然似云中仙,清丽出尘得不像话。
舞毕,乐声停,宴会周遭是默契的寂静。
在这一刻,空气似乎都凝结了,静得落针可闻,生怕一道凡俗的鼻息就会惊走前面遗世的仙子。
姜知意面如止水,跪拜谢恩,耳边传来玉盏碎裂的脆响,席尾一俊俏的青衫公子竟因这一舞而失了态。
秦若渊眼底惊艳褪去,怒气翻涌。
他捏着酒杯的指节泛白,周身突至的低气压让身边服侍的婢女大气也不敢出。
姜知意垂首跪在殿前,久久无人出声,水袖下的拳微微攥起,掌心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今日她对自己定下的死目标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若此次不成,齐王必定会对她心存戒备,再想接近皇帝就会难上加难了。
秦如冽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转动杯中晶莹的玉液,从他的角度,目光刚好能抵达姜知意白嫩纤细的颈间。
“好一个绝世出尘的美人儿。”
秦如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厚重,平静的声音让姜知意越发紧张。
“免礼,到朕身边来。”
挥退了伺候的侍女,他留出身侧位置,眼神幽如一方深谭。
秦如冽向来不重女色,姜知意是第一个被钦点坐在他身边的女人,群臣们不由地跟着多打量了两眼。
姜知意紧绷的身体一松,如愿坐到皇帝身边。
男人身上的龙涎香淡雅好闻,夹杂着些微酒香,让她不禁有些晕乎。
秦如冽眸光似不经意一扫,眼底深邃带着玩味,她便迅速低下了头,为他杯中斟满美酒。
她怀疑是自己做贼心虚,才觉得那一瞥别有深意。
秦如冽却突然来了兴致,猛地将人带至怀中,指尖轻勾起她的下巴,凑近她耳边飘飘忽忽地道:“美人真香。”
男人的气息温热湿润,她不由地脖子一缩,脸颊莫名发烫。
姜知意气得拧了拧大腿,直骂自己不争气。
臊什么呀!她可是来勾引皇上的!
“事已至此,还有必要躲着朕?爬上龙床不就是美人想要的吗?”
男人戏谑的声音小声响起,嘴角勾得煞是好看。
目的被一眼看穿,姜知意倒也不惊讶。
秦如冽毕竟是真龙天子,真要看不出来就配不上这个位置了。
自知躲无可躲,纵使龙潭虎穴她也要迎难而上。
姜知意深吸一口气,干脆完全放松,顺从地偎在了秦如冽怀中。
“陛下英明神武,民女倾慕已久。”
从她的角度看不见秦如冽的眼睛,可直觉告诉自己,秦如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前世齐王府内藏了一室兵刃,秦若渊是早就做了夺位打算的,可秦如冽的皇位依然固若金汤,这就足够证明他不好对付。
她一个齐王身边的女人,却想法设法地接近皇帝,这本身就是一步险棋。
姜知意被秦如冽搂在怀中,旁人听不见他们耳语,只见二人姿态亲密,座下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风云汹涌。
又是一阵玉器碎裂的声音,这次秦若渊生生捏碎了手中酒杯,鲜血顺着指缝滴至桌面。
他双目猩红地望着殿上,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皇上,臣弟身体不适,就先行告退了!”
他愤而甩袖起身,说罢也不等皇上应允便径直离席,突来的怒火令满座大臣皆是战战兢兢。
见此秦如冽既不阻拦,也不恼怒,反倒翘起嘴角,就着姜知意握着的酒杯将美酒一饮而尽。
“美人叫什么名字?”
男人笑意更甚,忽略他眼底的冷意,还真是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回陛下,民女姜氏商会,姜知意。”
姜知意坦然直视,丝毫不躲避秦如冽眼底的窥探。
秦如冽抬眸看向大殿入口,此时齐王早已不见背影,他顿觉无趣,将姜知意从怀中松开。
“原来是商人,我道是哪家的小姐这般娇俏。”
“娇俏?”
姜知意总觉得这个形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若她知道秦如冽的本意是嫌她不像大家闺秀,怕是要当庭呕出一口血来。
乐声再度奏响,殿前又是一片歌舞升平,有了姜知意的惊鸿一舞开场,再后来的歌舞都缺了些滋味,寡淡如水。
秦如冽与姜知意二人你来我往试探了数十回合,直至结束,他们也没摸出对方的底细来。
“美人当真不后悔?”
最后的最后,秦如冽附身在姜知意耳边轻声询问,殿内穿堂而过的清风里带了丝难得的酒意,微醺醉人。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