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午时要同国丈一起用膳,言煜珩的眉头便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同母后在一起,让他倍感压力,总是喘不过来气。那同这位外祖在一起,便是如坐针毡、步步惊心了,有时甚至他多吃一口爱吃的菜,都会被当成是不知自律,狠狠批评一顿。
想到穆承沣总是对自己横眉冷对,他忍不住问出心中盘桓已久的疑问,“摄政王,别人家的外祖也同国丈一般严厉吗?朕甚至觉得朕根本不是他的亲外孙。”
听身边的太监说,民间有一种说法叫隔代亲,说是祖父或外祖对孙儿一辈总是格外的宠溺,但为何自己的外祖就不是这样呢?
看着言煜珩面上尽是失落,司徒彻深渊般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心疼。
这穆承沣为人阴狠,自从他的女儿成了皇后,并产下皇子后便野心膨胀,行事是愈发地横行跋扈。这种情况,在先皇夢了之后,愈演愈烈。
虽说小皇帝行事难免有行差踏错,但他到底是皇帝,是这天下之主,九五之尊。穆承沣在身为皇帝外祖之前,更是皇帝的臣子,单是这一条,他便应该对皇帝恭恭敬敬的。可他呢,却动辄训斥皇帝,且完全是看自己的心情。
如此跋扈行为已然成为常态,惹得宫人们议论纷纷。
这穆承沣作为皇帝的外祖,难道就没想过,这样的行为不仅不利于小皇帝的健康成长,更是折损了皇室的威严,严重的话,甚至会影响到小皇帝将来的亲政吗?
再者,太后穆宁柔作为小皇帝的亲生母亲,难道就不心疼孩子吗?
不过瞬间,司徒彻却思绪万千,心中的疑问也越来越大。
“皇上多虑了。”司徒彻走到言煜珩面前,蹲下了身子,与他平视道:“民间也有些祖父,虽然心中爱护子孙,但也知道宠溺败儿,所以也会对孙儿十分严厉。”
穆承沣和穆宁柔的怪异之处不是一时便能想得明白的,当下之急是先安抚好小皇帝。
“那在国丈心中也是疼爱朕的吗?”言煜珩的双眸忽闪忽闪的,难得出现了属于孩子的天真,语气中的期待惹人怜爱。
“这是自然。”
司徒彻点点头,复又站了起来,恭恭敬敬行礼道:“微臣还有事情要处理,皇上也不宜让太后和国丈久等,今日的学习便告一段落吧。”
“那摄政王记得带王妃来看朕。”言煜珩巴巴地提醒道,他可是对这位能让摄政王惦念的女子十分好奇。
“好。”司徒彻吐出这一个字,便先行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言煜珩忍不住嘀咕道:“君子背后不言人,摄政王就从不在朕面前说母后和国丈的不好。”
而太后和国丈……言煜珩少年老成地摇了摇头。
再说司徒彻刚离开御书房,便遇上了皇太后的凤辇。他恭敬地立在甬道边,等着凤辇经过,但那凤辇却停在了他面前。
“摄政王这是要回府了吗?”皇太后穆宁柔的声音从辇内传出,语气虽然亲切,却无半分温度,“本宫正要去接皇上同国丈一起用膳,摄政王若是无事,不若一起?”
司徒彻行礼后,不卑不亢道:“微臣不便打扰娘娘同国丈共享天伦。”
“不过是一同用膳,没什么不便。”
一旁的太监将凤辇掀开,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庞露了出来,语气和蔼道:“摄政王每日辅佐皇帝处理朝政,辛苦非常,本宫和国丈早想感谢摄政王了。”
司徒彻对这位笑面虎太后并无好感,他稍稍后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负手道:“微臣受先皇嘱托,行臣子本分而已。”
辅佐新皇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与你何干,哪里需要你的感谢。
穆宁柔浸淫宫中多年,早已是人精,怎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她即便心中不满,面上却不会显露分毫,反而笑得愈发和煦。
“都怪本宫糊涂,竟险些忘了摄政王新婚燕尔,想必这会子着急回家守着新妇呢,自然是不惜得同本宫用膳的。”
司徒彻不愿与她过多纠缠,点头道:“确实。”
“摄政王倒是坦白。”穆宁柔右眉微挑,唇畔的笑容带了几分讥讽,“只是这摄政王妃当真值得你如此看重吗?听说她昨日可是在京里出尽了风头。”
她转着拇指的扳指,意有所指道:“倚着王妃的脾气,只怕要耗损摄政王不少精力,若有需求,本宫愿意分担一二政事。”
果然又绕到了此事上,穆宁柔垂帘听政的野心昭然若揭。
“太后误会了,微臣的妻子昨日是在替微臣澄清谣言,并非闹事,这件事太后应该十分清楚。”司徒含沙射影,关于他的谣言来自哪里,穆宁柔再清楚不过了。
后者仿若带了面具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不悦,司徒彻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至于精力,太后更是无须担心。”
简单干脆,穆宁柔被噎得也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便请王爷保重吧。”
在眼底的愤怒倾泻而出前,她示意宫人将凤辇合上,扬长而去前,留下一句,“王妃既是如此聪慧能干,本宫倒是喜欢的紧,哪天让她来宫中坐坐吧。”
这话犹如一根刺插在了司徒彻心中,他原是不想让魏榕湘同宫中这些尔虞我诈的人过多接触的,但现在……只怕已经被太后盯上了……
到底怎么才能护她周全?
司徒彻回到府中时,魏榕湘已经等在了门口。
“给!”
又是一张纸塞到了他的手中,莫不会她已经找到了能替换配料的东西?司徒彻带着好奇打开纸张,却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字迹虽然仍旧有些潦草,却依稀已经有了风骨。可她这是何意?
见司徒彻扬起纸张看着自己,魏榕湘挑眉道:“本小姐不过是想告诉你,只要本小姐愿意,没有什么是本小姐做不成的。”
想当年,那么枯燥的医学知识都被自己啃下来了,练习毛笔字又算的了什么?
倒真真是一个倔强的人,也不知道在这风起云涌的京里是好事还是坏事……司徒彻的心情喜忧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