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州北郊就是拥有大山十万的西凉山。
从西凉州往西,入山便是九座连在一起的高峰。
由于九峰险峻,易守难攻,又毗邻中原和西域交界之地,来往商队繁多,因而山上盗匪云集。
故有人取鸡鸣狗盗前两字为九峰命名。于是,鸡鸣山的称呼开始在东西往来之人中传开,久而久之,此九峰就被人叫成了鸡鸣峰。
有了鸡鸣峰,自然就会有鸡鸣寨。
起初时候的鸡鸣寨只是鸡鸣山九峰中的一个小寨子。
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十年前,鸡鸣寨大当家钱如意在鸡鸣山中救了一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从此开始了属于他自己的辉煌人生。
钱如意出身贫苦,乃是西凉州州城西凉城中的一个升斗小民。
他生来聪慧,鬼点子特别多,所以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碌碌无为的过完自己这一生。
于是,他开始混迹西凉城,成了西凉城中的一名小混混。也许是钱如意骨子里便适合做一名混混,他很快就从最底层混混做成了西凉城中的一霸。
约莫是他自己出生贫苦,尽管做了混混,而且还是首屈一指的大混混,钱如意却从来不欺压平民百姓,更是经常用自己从大户人家口中压榨出来的钱财救济贫苦,所以能说得上是美名远扬,享誉西凉州全境。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作为一名混混,还是一名如此特立独行,劫富济贫的混混,西凉城中根深蒂固的大户们终于忍不可忍,不惜破费钱财出动了官面力量。
自古民不和官斗,更何况钱如意还不是良民,哪里会是官府的对手。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钱如意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不是一条汉子。所以,在官府的压迫下,钱如意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呼朋唤友,振臂一挥就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一票兄弟离开了西凉城。
本以为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谁料西凉城中的乡绅这次是狠下心来想要斩草除根,州府衙门的官兵始终紧追不放。
一怒之下,钱如意只好带着自己的兄弟们上了鸡鸣山,落草成寇,从此成了鸡鸣山九峰中势力最弱的一股山贼。
至于说钱如意走了狗屎运,这还真是没有说错。
十年前,他夜起撒尿竟然碰到了一个昏迷的中年人,出于对贫苦百姓的同情,便出手相救。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救了一个穷困潦倒的普通中年人,谁料事情并不是这样。
那名被他救了的中年人竟然是一名深藏不露的高手,至于说到底有多高?钱如意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身高八尺,那他救下那人的实力肯定要比他的身高还要高出一个头,不,两个头。
这并不是钱如意狗屎运最旺的时候,最旺之处在于那中年人一觉醒来,竟然完全忘记了以前所有的事情,除了一身不菲的武道修为还在,就是自己姓什么他都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以钱如意的聪慧如何能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名中年人,于是,左忽悠,右忽悠,他终于成功忽悠了这名中年人留在了他的寨子中,成了二当家。
鸡鸣山九峰九寨,大部分寨子中的人都来自西凉州,少部分来自其他各地,三教九流的人数不胜数,但真正的江湖高手却是一个都没有。
得到天赐高手,钱如意当然得抓住时机,大干一场。
于是,他便带着自己的二当家两人挑八寨。
清晨出门,未至晌午便挑翻了鸡鸣山其他八寨,以武力征服了鸡鸣山上所有的山贼,直接拿下了整个鸡鸣山。
狐假虎威,钱如意这只不老实的狐狸做了霸王,独占了鸡鸣山。
他更是将自己统一鸡鸣山后的新势力改名为了鸡鸣寨,当真是春风满面,好不得意。
瘸子老周还是大姜步卒的时候鸡鸣山还不叫鸡鸣山,当然更不可能有什么鸡鸣寨。
乱世出豪杰。
五十年前,兵荒马乱,稍微人多势众一点的山贼都投奔了明主,当了兵丁,想要博一个光宗耀祖,当官发财,哪还有人去当山贼。
山贼多出现在盛世,盛世不太平。
此次老周带领村子里的人背井离乡前往中原故土,自然是走的五十年前的老路。
当初他出西凉城,出西凉州,入西凉十万大山。
而今归来,他带着村子里的人入西凉十万大山,入西凉州,入中原。
他们村子里本来就多老弱妇孺,行动缓慢,而今又多了一个晕倒了的丁牧童,行动速度自然再一次慢了下来。
好在村子里的人都比较朴实,数十青壮轮流背着丁牧童赶路,论实际速度其实并没有慢下来多少。
加入老周带领的难民队伍三天后,丁牧童的双眼终于羸弱的睁了开来。
大片斑驳的阳光像泉水一样哗啦啦的洒下,照在丁牧童的身上,让他心中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温暖感觉,那感觉有些像嬷嬷的怀抱。
想到嬷嬷,丁牧童心中活下来的喜悦瞬间化作悲伤,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的半大孩子。
他试着弯了弯自己的胳膊,有些乏力,但更多的是麻木。
老周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背后突然多出来的力度,他有些兴奋的停下了步子,将丁牧童放在了路边的一丛干草上,“孩子,你总算醒了。”
丁牧童的双眼慢慢适应了太阳直射下来的强光,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山石草木依旧是西凉山中独有的山石草木,这里还是在西凉山中。
他视线稍稍移动,便看到了自己面前一张皱纹遍布的老脸,那张脸看上去似乎比他嬷嬷的年纪还要大,是一个老爷爷。
心中稍微放松,丁牧童牵扯自己的嘴角,想要露出一个微笑给面前的老人,只是那挂在丁牧童脸上的笑容有些许的难看。
看到眼前的孩子还能微笑,老周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
三天以来,丁牧童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这让老周好几次都心生了放弃的想法,也许这孩子是真的没救了,真的活不下来了。
可是,今天丁牧童奇迹般的醒了过来,这不是表明他老周的坚持没有白费吗?他心里真的很高兴。
“孩子,来,喝点水。”老周从自己的腰间拿下水壶,递给了丁牧童。
丁牧童没有客气,他现在是真的口渴,嗓子如同火烧一样,想张口说话却只有灼痛。
一口气干掉半水壶的水,丁牧童的口中终于能够发出些许微弱的声音,他极力的想要开口说话,却被老周给制止了。
老周重新背上丁牧童,等到林恒带着村子里的众人跟上,才再次迈起步子。
他走的一瘸一拐,但在老周背上的丁牧童却没有感觉到一点颠簸,反倒是有一种坚定沉稳的感觉,那是一种在嬷嬷身边才会有的安全感。
九峰并起,就是鸡鸣山,由西入中原的最后一道天堑。
连续的赶路让老周和林恒一群人显得极为疲乏,倒是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的丁牧童有些让人刮目相看。
从醒过来的第二天开始,丁牧童就再也没有让任何人背过,他似乎恢复了原本充沛的精力,就连大家休息的时候他都未曾休息,扎马打拳,丁牧童似乎找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这一路行来,走在最前头的总是丁牧童和老黄,在他们身后则是瘸着腿的老周,老周身后是龙行虎步的林恒,林恒身后才是一群风尘仆仆的老弱妇孺。一行七十几人,同甘共苦向着中原进发。
直到看到九峰并起,听到老周激动的声音,大家才真正的放松了下来,六十几人,欢呼有些惊天动地。
老周佝偻着身子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伸手指着他抬头望过去的九座高峰,话语中有些哽咽。
“翻过这九座山峰,就是中原十二州中的西凉州!”
多么的不容易啊,两个月的长途跋涉,他们过的日子完全可以称得上残酷。如今,西凉州近在咫尺,所有的苦痛似乎都值了。
老周激动,丁牧童同样激动,沉稳如林恒还是激动。
林恒疯狂的向前跑着,就像是一只撒欢的野狗,一头扎进了鸡鸣山中。
老周呼喝着带着大家前行。
丁牧童牵着老黄,握着木剑,心中说不出的复杂,他伸出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墨玉小剑还在,那本泛黄的书册也在。
他的心就这样静了下来,挺直了脊梁,迈着有力的步子跟上了老周,看着老周因为瘸腿一上一下的身影,丁牧童的眸中闪烁着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他想,要是能这样出去,要是能和村子中的所有人安定的生活在一起,什么更广阔的天地,什么百花齐放的江湖,他都不想去看了,一点也不想。
他想他们能够找一个安稳的地方过着安定的生活,不用继续颠沛流离。
只是他还在幻想着以后美好的生活,却被林恒从远方传来的慌张声音给打断了。
丁牧童循声望去,林恒从山上飞奔向山下,在他身后有着一群手拿各种武器凶神恶煞的人在追逐着。
他看到了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一脸慌张,就连素来镇定的瘸子老周此刻都是满脸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