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将同秦湛的事情和楚何说了一遍，少年听罢，却是立即阴了脸色。

“欺负女子算什么本事，我找他算账去！”

他拍案而起，就要为宁晚讨个公道，但刚起身，就被少女拉住了手腕。

“算了，他也是为了山庄着想。”

安全地避开了对方的试探，再谈起秦湛，宁晚的语气也云淡风轻起来，心情好还能替他美言几句。

当然如果有机会能杀了他的话，她也不会手下留情就是了。

“不提他了。”宁晚拽着楚何，让他继续落座，“你下午不是出去了，有查到什么吗？”

提到吴钩剑的事，楚何也收敛自己吊儿郎当的态度，认真地沉下了眉眼。

“之前，领我们去剑冢的那位弟子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宁晚仔细回想了一番，抛去没用的废话外，他只透露了两个关键点。

【吴钩剑并非万仞山庄所铸，又怎么会在万仞山庄的剑冢内呢？】

【吴钩剑名起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情，但是这处剑冢是第五任庄主才整理出来的，前后差了有五十年左右，又怎么可能被封印在这剑冢内呢？】

她将自己怀疑之处说了出来，楚何听后，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万仞山庄并不否定吴钩剑的存在，这就意味着‘吴钩剑’是存在的，只是他们并不认为吴钩剑就在万仞山庄内。”

“我之前同你说过，所谓封印‘吴钩剑’的弟子可能是当时的新庄主，秦横戈。”

“为了印证这两者，我去了趟天下楼，查了番当年的事情。”

“那，如何呢？”宁晚追问。

楚何：“秦横戈曾经下山过两次，一次是少年游历，还有一次他杀进了一位王爷府中。”

宁晚挑眉，“以武犯禁，好大的胆子。”

江湖人管江湖事，这是默认的规矩。

若为所谓的江湖义气而插手朝堂政治，那前朝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那个时代侠者当道，有勇无谋的蠢人号称为天下行道义之事，擅自闯入高官家中取其头颅，大笑离去。于他而言，自然是畅快尽兴之至，但朝堂秩序却因此岌岌可危。

当时的皇帝老儿懦弱无能，如果是太平盛世，倒还能尽个“守”的本分，但在内忧外患齐头并进的情况下，他一无是处。

趁此机会，开国皇帝一举起义，重整朝堂的同时，也雷厉风行地杀了一批江湖中闹腾得的‘侠士’。

还记得那时，午门问斩的断头台，生生砍了三天三夜，连路上的深色石子都染成了鲜红的血色。

江湖中因此人人自危，连下山游历，闯荡江湖的弟子都少不少，直到后来圣教来袭，他们才重整旗鼓，恢复了往日的风发意气。

这么一想，那位秦庄主的做法，未免太过草率了。

似乎是看出宁晚脸上不赞同的神色，楚何笑着继续说道：“虽然他在王爷府中闹事，但那时的皇帝却没惩罚他。

“后来，秦横戈返回万仞山庄不多久，那位王爷就因为谋反的罪名被斩首示众了。”

楚何单独把这两段拎出来讲，再蠢笨的人也能察觉出其中的深意。

宁晚沉吟片刻，思忖着猜测道：“莫非，秦横戈与当时的皇帝相识，他知道王爷有谋反之意，所以才当了出头鸟？”

楚何摇了摇头，“一个仅下山两次的铸剑弟子，怎么可能认识高高在上的皇帝呢？”

“那是为什么呢？”宁晚疑惑。

楚何微微一笑，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然后轻声地说道：“其实‘吴钩剑’原名并非是吴钩剑，它还有另一个名号，‘天子剑’。”

宁晚震惊地立即弹回了身子，杏眼圆睁，胸口因为情绪的过渡起伏，隐隐开始作痛，“咳咳，不会吧……”

看到少女惊讶的模样，楚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查到此事时的震惊，可不比她少。

“这个名号太过惊世骇俗，为了避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这才对外改名叫‘吴钩剑’。”

宁晚微微喘口气，喉咙中血腥味差点没能压下去。

“这剑，他们怎么敢，咳咳……”

虽然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咳嗽声打断了，但是楚何明白她的意思。

“正如那位弟子所说，‘吴钩剑’并非是万仞山庄铸造，所以山庄的兵器名谱上也没有它的名字。”

宁晚细细想了一遍楚何所有的话，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吴钩剑’并非万仞山庄建造，再加上那个名号，恐怕是有人为了某种目的存心铸造出来。”

“但是那把剑是在庄外铸造的，和万仞山庄没有关系，秦横戈又何必前往王爷府呢？”

“除非……”她低声喃喃，感觉萦绕在眼前的迷雾正慢慢散开，只等朝阳破空，洒下万丈光辉。

楚何没有等她未尽的话语，少年声音朗朗，接道：“除非铸剑人来自万仞山庄。”

是了。

宁晚恍然大悟。

铸造吴钩剑的人是万仞山庄的叛徒，这件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只是因为万仞山庄铸剑的名声过于响亮，大家都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万仞山庄内铸造的剑。

却忘了，还有接受其他人请求的可能。

吴钩剑是真实存在的，是当年万仞山庄的叛徒接受王爷的命令，铸造的一把剑，之后秦横戈下山清扫门户，而吴钩剑是‘天子剑’的消息不胫而走，这才扬名天下。

只是有朝廷干涉，才把真实的内情压了下去，只吹捧它的锋利与绝世。

但是这么一推论的话，如果‘吴钩剑’真的是‘天子剑’，当时的天子怎么可能不把这柄剑纳为自己的库藏呢？

宁晚蹙眉，她虽然摸着了一丝真相，但也同时觉得事情的结果可能朝着她并不期望的方向绝尘而去。

她不由得眼含担忧地看向楚何，“该不会传言后边是假的，那柄‘吴钩剑’并没有被秦横戈带回，而是跟着前朝一块埋葬了。”

这样一来，万仞山庄的人才从来没有见过吴钩剑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宁晚低头拿帕子捂住嘴巴，用咳嗽掩住嘴中的长叹。

不过，若是吴钩剑和前朝一块埋葬了，那也就意味着秦横戈并没有将吴钩剑带回万仞山庄，那么传言中，他封印住的是什么呢？

她睫翼轻动。

将满腹的思绪，遮掩在捂嘴咳嗽下，楚何贴心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了顺气。

等她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这才开口继续说道：“如果当真如此，流言早就变成吴钩剑成了前朝遗物了，怎么可能还跟万仞山庄有牵连呢？”

“你的意思是？”

没想到事情还有峰回路转，宁晚眨了眨眼，惊叹地等待着楚何的后续。

“所以，秦横戈的确带走了‘吴钩剑’。”

说到这，楚何狡黠一笑，黑亮的眼睛在烛火照亮下越发耀眼。

他轻声说道：“你猜猜看，为什么，当时的天子愿意让秦横戈带走所谓的’吴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