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何和秦烈等人千赶往赶,追着追踪香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然后跳入了一口早已干枯的水井中。
水井下,通过狭窄的地道,向上打开地窖的木门,就抵达了另一处同样荒芜的院落。
几人立刻对这个陌生的小宅院展开地毯式搜查,可惜对方似乎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计划,除了被硬生生摆成坐姿搁在棋盘前的眼熟尸体外,其他人都已经走得彻彻底底。
所幸他们走得焦急,留下了不少线索。
楚何站在棋盘前,棋盘的右侧是白日里伪装成“宋玉京”的男人,他露出了自己平凡的真容,双目剧缩,仿佛死前看见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可他的视线却是牢牢地盯在棋盘上。
楚何检查了一番他的尸体,这才发现他先是被人用毒麻痹了神经,之后被一刀砍去了头颅,这才彻底丧命。
他身上的血迹被收拾得一干二净,然后将头颅原样摆回到了断开的缺口上,伪装成完好无损的模样,除了脖颈处,那一圈红色的丝线有些突兀以外。
确认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用的信息,楚何转头看向棋盘。
屋子内所有的痕迹都被有意识地收拾过了,唯有棋盘没有动过。黑色的交错线上,白色的棋子密密麻麻,只有最中间是相反的黑子。
不像是下棋的玩法,反倒像是无知幼童在拿棋子贪玩似的。
在魔教这种阴狠狡诈的地方,出现这般稚子童心,无论如何都觉得突兀。
楚何安静地端详了一番棋盘,然后,在莫名的趋势下,伸手拿起了中间唯一落下的黑子,他翻动指尖,将压在底下的那面转了过来,只见上面用刻刀狠狠地划出一个字。
“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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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带着收获回来,秦烈拉着亲信立刻前去找老庄主复命,准备再多派些人前往几个重点怀疑区调查。
楚何却被秦湛一把拉住。
“信的事情怎么了。”两人刚见面,楚何开口就是这件事。
想开头却被抢白,让秦湛顿了一下,考虑到自己要说的事情,他不得不简洁明了地将结果告诉他。“信是魔教的,上边写要我们拿吴钩剑换二伯母,明天就是最后期限。”
楚何叹了口气,眉头轻皱,他带着了然的语气说道:“果然是为了吴钩剑来的。”
秦湛沉默了一阵,还是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自个先开口抢说:“去看看宁少侠吧。”
楚何的脑袋空白了一下,为了避免复杂的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他将所有的心神放入查找魔教踪迹的事情中。
却没想到,最不该提这件事的秦湛开了口。
而他的说法,立刻揪住了楚何的心。
“什么意思,她怎么了。”脑子里关于魔教盘算等想法转眼成了云烟,满心满意的焦急从心底涌了上来。
秦湛面上显出些淡漠的惋惜。“她快不行了。”
少年的瞳孔急剧缩小,脑袋像是被人猛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可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运起轻功往宁晚住的客房跑去。
他跑得极快,两息之间就没了踪影,秦湛都来不及说出宁晚在许先生那。
秦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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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药碗,放到她的手中就好像没有温度一样,明明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可是她却毫不畏惧地三两口吞下。
她不怕苦,这么做,只是想多些东西暖和。
许先生按着她的手把脉,虚弱无力的脉象,让他越发心中悲伤。
他尚且年轻,难以接受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面前流失的无力与绝望感。
许先生强作平静的模样,收了药碗,然后对宁晚说道:“我再过一个时辰过来诊脉。”
宁晚乖巧地点头,然后笑着朝他说:“别担心,我会没事的,许先生。”
可这温柔灿烂的笑容刺伤了许先生的眼睛,他着急地转身返回,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撞在门框上,多亏后头进来的楚何拉了他一把,这才幸免摔破头的惨剧。
许先生见到楚何,也不说话,抓着他的手臂就急匆匆地要拉他出去。
楚何和宁晚只来得及交换一个难以言说的眼神,就被布帘阻隔了彼此的视线。
宁晚坐在屋内,轻轻咳了两声,嘴角却露出愉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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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楚何如此自然地呼唤了她一声,好似之前发生那一切都不曾存在过,彼此的猜忌根本是子虚乌有。
娃娃脸少年坐到了她的床边,面上没有笑容,眉心微蹙,嘴角下垂,一副担忧的模样。
看他如此,宁晚倒是“扑哧”笑出了声,只是笑声讥讽,视线也如冰刃一般狠狠地刮着他身上的肉。
“你为什么还不跟他们说我的事。”她像是努力藏着情绪一样,哪怕竭力拉平了美貌,可语气中的火气还是冒了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快死了,所以无所谓。”
说到这,像是触及到了她的伤心事,在许先生面前的温柔微笑,终于融化成了摇摇欲坠的惶恐与无助。
她大大的杏眼盛着泪水,硬气得没有落下,可是还在一点一点地积攒。
少女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不对,一咬牙,又把自己逼回到怒意汹涌的情绪中。“我告诉你楚何,你不必猫哭耗子假好心,我宁晚才不需要你的施舍。”
“晚晚,你的事我什么都没说。”楚何静静地开口,明明做了那样的事,他的目光还能温柔到滴出水来一般。
宁晚心中讽刺,面上的不屑也更为露骨,言语也越发刻薄。
“然后呢,你要我感恩戴德地谢谢您楚大侠的大恩大德吗,要我俯首称臣,做牛做马,来世结草衔环感谢您的高抬贵手是吗。”
“我……”少年一向能说会道,可是对上宁晚,他却突然嘴笨口拙起来。
他想安抚她,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