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
“小!”“小!”
赌坊中,狂热的喊声和骰子碰撞的声音混杂的在一起,将世间最刻骨的贪婪与欲望从每个人的脸上牵引出来。
赌坊后有个僻静的小宅院,这是为幕后主人特意安排的住处。
不过,来了个不速之客。
“你还真是狼狈。”玄衣束发的高大青年毫不犹豫地取笑几近被冰霜覆盖的少女。
她须眉皆白,说不出话,连牙齿都冻得打颤,只能凭着一股子毅力站在这里朝他张开手。
宁晚狠狠地盯着他,自己早就传信给暗探,要他们把子蛊取来,如今教内的人都来了,她可不信子蛊还没到。
青年没有动,他沉静地上下瞅着她,像是要把她这难得狼狈不堪的模样仔仔细细记在脑中一样,黝黑的眼眸浮现出鲜明的笑意。
直到宁晚再也撑不住,连身子都忍不住抖了一下,青年才‘大发慈悲’地拿出了一个黑色小坛。
他将坛口对准宁晚的手掌,然后用力晃了晃,一只拇指长的彩色小虫被倒了出来。
宁晚瞧也不瞧,毫不犹豫地抓紧小虫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蛊虫入肚,蛊毒带来的冰冷总算得到了抑制,她动用起内力也没有经脉尽断的滞痛感。
她闭上眼,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调息。
高大的青年就安然地站在一边,看着她,为她护法。
圣教种下的子母蛊没有任何解除的方法,子蛊暴毙或是离开身体就会触发寒毒,无药可医,唯一能救自己的方法,只有再种下一条子蛊。
此生此世,无法解脱。
察觉到身体逐渐好转,宁晚没有再刻-意去调息,以半伤的状态睁开了眼。
青年静静地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还打算回去。”他可不信会有人大胆地用半伤的身体去打架。
然而即使以这个状态回去,蛊虫已经入体,身体迟早会一点一点好转,她再怎么伪装也会露出马脚。
回去说到底根本是多此一举。
宁晚眸光冰冷地瞥了他一眼,既然已经无事可求,那她对他也不必客气了。“不回去,怎么替你们处理叶婉仪的事情。”
听她提到叶婉仪,高元的面色一沉,但并没有开口说话。
“抓走叶婉仪的事情,是你吩咐的。”宁晚冷冷地追问道,她语气并无波动,可其中隐含的怒意却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听得出来的。
高元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按着吩咐,开口说道:“事已至此,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这就是所谓更好的办法!”宁晚的语调立刻高昂上去,“走露“魔教夺取吴钩剑”的消息,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让他们剿毁我们多年在此埋下的暗桩和卧底,就是你所谓的最好方法。”
说到最后,她连刺骨的杀意都泄露出来。
“高元,‘吴钩剑’的事是教主交给我去一手执行的,别以为你的职位比我高,就可以擅自插手。”
被唤作“高元”的青年安静地看着她。“你莫非真喜欢上那个前朝遗腹子了。”
宁晚被这话刺得僵了一下。
“我们说的是‘吴钩剑’,不是他的事。”她抬眸,看向青年的眼睛里已经是满满的怒意。
见她避让却不否定的态度,高元在心中暗自叹气,面上还是沉稳的模样。
他低声道:“此次任务你已经失败,教主有令,即刻剥夺你执法之位,返回黑山崖受刑。”
听到这个回答,宁晚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你当初的心慈手软就已经酿成大错。”高元高声反驳她。
从他跟着那位一起来到这里,听手下的人禀报过情况之后,就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她露出了太多马脚,也留下了太多把柄。如今她最该做的不是继续和那个前朝遗腹子掺和在一起,而是该立刻离开这里,保全自己。
可惜他身有限制,无法明说。
想到这高元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与怜悯。
听他提起那事,宁晚哪怕之前再理直气壮,此刻也不得不心虚地别过脸去。秦湛的事的确是她的过失,而且从那之后,事情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失去了控制。
但是她并不打算就此服从。“高元,秦湛的事的确是我的过错,我甘愿领罚,但‘吴钩剑’的事情即将浮出水面,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一定会将‘吴钩剑’带回来。”
“……”
高元终究没忍住,长长地叹了口。他看了宁晚一眼,面露同情地向旁边走去,让开被他阻挡住的大门。
“既然你意已决。”
“你……”宁晚觉得事情不对劲,皱眉无措地向他开口询问。
高元摇摇头,避开了她的问话,只是沉声说道:“进去吧。”
他意有所指的话语让宁晚心中浮现出隐隐不好的,她看向紧闭住的大门,悬在心脏上的那条名为“警觉”的丝线开始慢慢收紧。
她握了握自己的双拳,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木门。
*
屋内,
将外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的披发青年正一脸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棋盘,他指尖捏着白色的棋子,举在棋盘上空游移不定,腕间漂亮的银色铃铛时不时因为碰撞而响起。
青年的侧面俊美无双,他骨相极佳,天庭圆润饱满,眉骨高而眼窝深,鼻梁英挺,薄唇多情,自小到大,就是出挑美人相。
启唇轻笑,细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从眼帘出倾斜出惑人的蓝色眸光。
他明明是笑意盈盈的神态,可宁晚只瞧了一眼,一股凉气就从脚底不由自主地直蹿上背部。
她忍耐住不安躁动的情绪,温顺恭敬地上前半跪在地。
“属下苏星辰,见过教主。”
青年像是这才注意到她进屋,手上的棋子应声脱落,掉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侧头看向她,红色的唇线往上一勾,露出明媚妖艳的笑意。
“星辰,我可是等你许久了。”
温柔醇浓的呢喃,好似情人间的低声细语,多情而又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