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贺兰昆玉又拎着一只食篮来别苑,进门边喊宋轻衣边径直走进叶澄娘的屋子,进了房间又点了几盏灯,小小的房间顿时添了几分明朗与暖意。
三人围坐在小桌前,贺兰昆玉从食篮中端出一盘盘珍馐,澄娘问:“那只小鸟怎么样了?”
“好了好了。”贺兰昆玉兴奋地说,边说边端出压轴的一道菜,“我特意托师叔做的,竹!笋!烧!雁!”
贺兰昆玉话音刚落,宋轻衣一口茶水喷到面前的食篮上,“你——你把那只大雁——烧成菜啦?”
贺兰昆玉惊恐地看了眼宋轻衣哭笑不得的表情,又看了眼叶澄娘望着烧雁紧皱的眉头,后知后觉的问:“那雁不……不是你俩打来吃的吗?”
“现在说不是,应该已经晚了吧。”宋轻衣无奈地回答。
两人都看向一边的叶澄娘,此刻澄娘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房间内死寂得能听见灯油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贺兰昆玉端起烧雁说:“澄娘对不起啊,要不我把这雁拿去院里埋了吧。”
谁知叶澄娘却拦下盘子,面无表情的说:“没关系,既然做好了,就尝尝吧。”
贺兰昆玉和宋轻衣彼此看了一眼,昆玉放下盘子,夹起一块雁肉递到澄娘碗里让她先尝尝。叶澄娘埋着头将肉送到嘴里,咀嚼半晌,贺兰昆玉屏息以待,死死盯着叶澄娘,眼看着她吞下,更是紧张地看她的反应。叶澄娘缓缓抬起头,看了眼宋轻衣,又看着昆玉,轻声说:“好吃。”
贺兰昆玉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自己也夹了一块边吃边说:“这雁啊,在贺兰谷里也熬不过这个冬天,贺兰谷的冬天太冷了,还不如吃了。澄娘你要是嫌一个人闷得慌,改天我给你找几只兔子解闷儿。”
“谁知道你是解闷还是解馋。”宋轻衣揶揄道。
“那兔子要是给澄娘就是解闷儿,搁我这儿就是解馋。”贺兰昆玉没皮没脸得说道。
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叶澄娘忍不住低头莞尔,宋轻衣是第一次看见澄娘的笑脸,明明是已经入秋,宋轻衣却觉得好似春风正消融河上的冰封。贺兰昆玉见到澄娘笑,心中也正欢喜,不过转头看见宋轻衣看澄娘的眼神,欢喜便消减了大半,宋轻衣心中融化的冰水正流进贺兰昆玉的心中一点点凝固。
桌上的大雁被吃得只剩骨头架子,贺兰昆玉拍了拍肚子心满意足的说:“不错不粗,师叔的手艺见长,不过这肉还是有点老,塞牙。”
“刚吃饱就开始挑刺了,是不是有点不妥呀。”宋轻衣沏了壶新茶,拿着杯子走到桌前。
“师叔虚怀若谷,才不会觉得不妥。”贺兰昆玉紧紧盯着宋轻衣的茶杯,却眼睁睁的看着他将第一杯茶递给叶澄娘,心中不满,但又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太过小气,连一杯差也要争,自己抢过茶壶倒上一杯,“轻衣,师叔明天要见你,今晚我就留在这儿陪澄娘吧。”
贺兰昆玉没想到宋轻衣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答应了,临走前还把自己叫回房中,将配置好的解药交到自己手中,好像真的有不在回别苑的打算。
宋轻衣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回过自己的房中,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叶澄娘的笑容在脑海中挥散不去,更深露重,夜凉如水,宋轻衣第一次为了医书以外的事情彻夜不眠。
宋轻衣太聪明了,聪明到似乎忘记了人是有感情的,他总是会为自己的每一种情绪都找到合理的解释,这是医者对病人的关心,那是医者对病人的责任,可是他却忘了,有些情绪对应得是真真切切的感情,而感情,从来没有合理的解释可言。这是他再辗转反侧多少个夜晚都无法参透的,属于人的,没有理由的感情。